初七偷偷跟過去,拿瓶藥酒給張大娘,道:“她今天乾活兒辛苦,勞煩大娘替她塗點藥酒揉揉腰。”
張大娘歲數大,自是把一切看在眼裡,打趣道:“還不是你算計她,全程畫大餅誇她,把人家架上去下不來。要不怎麼說男人心機多。你要是有壞心思,桑語這老實丫頭得被你玩死。”
初七輕笑一聲,“她活該,誰讓她想甩開我。”他知道趙桑語要他搬走是好意,但道理是道理,心情是心情,他就是不高興。
張大娘擺擺手,“得了得了,你倆都是小菜雞互啄,幼稚。彆跟我說這沒用的,趕緊回去睡覺,明天還要早起乾活兒。你玩一次就得了,明天可不許再欺負桑語。”
趕走初七後,張大娘打開藥酒給趙桑語揉腰。
一個想法在她心中冉冉升起。
······
李鰥夫做飯手藝極好,花樣繁多,同樣的食材在他手裡就能做出格外彆致的佳肴。跟他相比,張大娘做的飯菜更偏向農家風格,紮實粗糙。
紮實,則意味著用料多。
同樣十個雞蛋,以張大娘的做法,不管是青菜炒雞蛋還是豆腐雞蛋湯,往往都隻見素菜不見葷腥。
李鰥夫則不同。
十個雞蛋在他手裡,他能用五個打出一桶蛋花湯,一眼看去雞蛋挺多,盛上來的每勺湯裡也有漂亮的蛋花,雖然喝在嘴裡咂摸不出什麼雞蛋味來。
剩下五個雞蛋,他還能弄出一大盆蒸雞蛋羹,也不知是用的什麼神奇法術。
這些伎倆,自家吃飯屬於自欺欺人,但應對大鍋飯時,就能剩下一大筆錢,看上去還葷腥管夠,讓東家有麵子。
初七決定好好給李鰥夫打下手,說是要拜師,學學他的獨特菜式。
李鰥夫為人挺大方,解釋道:“我早年在老家時,專門給紅白事做流水宴席。這種場合最講究排場,要看上去熱鬨好客。我這都是些小技巧,遠遠談不上拜師學藝。你人聰明,跟著看幾天就會了。”
此間正值桑樹繁茂季節,李鰥夫帶初七去采摘了幾大筐嫩桑葉回來。
初七道:“喂蠶倒也不需要這麼嫩的葉子。”
李鰥夫解釋道:“這些是用來做桑葉豆腐,最近太熱,做點這個給大家消暑。最重要的是,桑葉不值錢,比普通的黃豆豆腐劃算得多。不過你放心,味道絕對不差。”
李鰥夫將桑葉洗乾淨晾乾,切成細條壓碎搗出汁水,過濾後留下碧綠的汁水。他去外邊拿了把乾稻草,清理乾淨,燒成灰,調成灰灰的糊狀物備用。
李鰥夫邊做事邊跟初七講解技巧,“做桑葉豆腐最重要的一步是點鹵水,比例若不對,豆腐就無法成形,前功儘棄。”
他說著話,雙手不停,嘴中複雜的事情在他手裡卻輕飄飄完成,沒一會兒就把汁液煮好,倒進了模具中。
李鰥夫洗乾淨手,道:“大功告成,放一晚上,明天就能吃。”
初七對李鰥夫有些佩服,疑惑問道:“你既然有這麼好的手藝,為人又勤勞肯乾,開茶棚多浪費,村裡紅白事、孩子周歲等都需要廚子做流水宴。何不重操舊業?”
李鰥夫將一筐菜拿到跟前,和初七一起擇菜,邊做事邊閒聊,兩不耽誤。
“你還年輕,不懂世道艱難。”李鰥夫無奈搖頭,“紅白事之類,都是肥差,村裡早就有人包了,哪裡能輪得上我一個外來戶。況且,村裡人都講究個吉利,我是鰥夫,難免遭人嫌棄。從前在老家時,我娘子殺豬,我就做宴席,日子過得挺寬裕。她不在了,誰願意白給我這麼好的差事啊?”
李鰥夫雖然臉上總帶著笑,初七卻看得出,一提到他娘子,他眼裡的難過就藏不住。
初七道:“對不起,讓你想到傷心事。你娘子一定是個很好的人,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是很喜歡她。”
“喜歡又怎樣,還不是個短命死鬼……”
李鰥夫把手裡的青菜一扔,微微偏過頭去,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比起喜不喜歡,我心裡更多的是怨氣。但凡她為人機靈點自私點,也不至於喪命,丟下我們孤女鰥夫,活得艱難,任人欺負。”
“誰欺負你們了嗎?”初七關切問道。
李鰥夫察覺不小心說錯話,立刻擺擺手,打馬虎眼,“我隨口說說罷了。趕緊做晚飯吧,快到飯點了,得送過去。”
初七見他不願多說,便也沒再追問。兩人燒火起灶,做好飯菜送去趙桑語那邊。
女工們個個身材魁梧,體格健壯,肌肉嘎嘣硬。
趙桑語看著這些姐姐們,很是眼饞。
現代社會對女性的審美偏向白、瘦、幼態,很少能見到這種身材。
趙桑語回想起自己被李金貴打趴下的事,痛定思痛,全怪自己太瘦弱。
她要是有這麼副結實身體,一拳就能把李金貴揍飛。
她下定決心,要好好鍛煉身體。
初七來到工地時,便看到平時文弱秀氣的趙桑語換了件粗麻短袖,正穿梭在女工們之間,哼哧哼哧搬磚托瓦遞錘子,哪裡需要去哪裡,渾身熱汗淋漓,糙得他眼前一黑。
女工們則在看到初七和李鰥夫時,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