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接下來就好辦了,海珠留了三隻蟹兩隻蝦讓後廚幫她蒸熟,其他的都賣給了食肆。她被跑堂領去大堂,要了壺黃酒懶散地挑著炸的豆子佐酒吃。
“丫頭,你爹都是在哪兒逮的那些螃蟹蝦?”大廚端了缽雞湯燉鮑魚過來,“先喝點湯暖暖胃,你看你嘴唇都沒什麼血色。”
海珠下意識摸摸嘴唇,道了謝捧起湯缽喝湯,大堂內潮熱,幾口熱湯下肚臉上就冒了汗,她頓時覺得身上舒坦不少。
“看你這樣子,不會是你親自下海逮的吧?”說罷就覺得荒謬,趙大廚撫掌笑道:“罷了,我也不問了,往後再有像今天這樣的大貨你還給我送來,有多少我要多少。”
“好。”海珠點頭。
蒸熟的蝦蟹送上桌,白茫茫的熱氣裡散著誘人的鮮香,海珠倒了點黃酒在手心搓勻,掰開蝦頭上的殼一口抿掉蝦黃再吃蝦肉。一隻蝦比她手還長,卸了殼剔的肉都歸在瓷碟裡,往嘴裡扒的時候海珠感覺在大口吃飯,滿足死了。
九月的蟹正值肥美的時候,母蟹圓滾滾的,掰掉蟹腳,撬了蟹殼,黃澄澄的蟹黃露了出來,飽滿得幾乎要流出油。海珠沒去拿勺子舀,直接上手拿著吮,美滋滋地吃了蟹黃再喝蠱溫熱的黃酒,兩廂滋味交織,天靈蓋都酥酥麻麻的。
吃飽喝足,海珠忘了拿漁網兜,她插著手樂顛顛地走出飯肆,迎著煙火味十足的海風往客棧走。
……
白日人多船多的時候海珠就在鎮上閒逛,晌午和傍晚趁人吃飯的時候,她拎著鉗子攥著新買的漁網兜從老地方溜下海,逮滿一兜了就爬上岸送去食肆,一手收錢一手交貨。
她這邊偷偷摸摸地下海,食肆那邊怕有人知道了會高價哄搶海珠手裡的海貨,也靜悄悄地瞞了下來。不用擔心惹了旁人的眼,海珠這幾天過得逍遙又快活,銀子到手了,嘴巴也過足了癮,人家一天頂多吃四頓,她一天能吃六頓。
盤算著手裡的銀子夠修補漁船了,海珠就琢磨著該回去了,她身上擔的還有責任,不能全推給齊阿奶。
有了這打算,黃昏時海珠就去碼頭跟人打聽明天的商船什麼時辰會過來,路過開蚌的攤子她停住了腳。
海上有人乍然驚呼,突起的躁動還沒平,碼頭上又有人喊:“是鯨是鯨,鯨魚擱淺了。”
這話一出,碼頭上的氣氛沸騰起來,像螞蟻窩裡淋了瓢開水,所有的人都奔跑起來,還沒來得及上岸的漁船直接調頭衝了過去,風帆升了起來,船櫓也搖出火星子。
海珠被人群推著攘著擠到海邊,她朝海平麵上一動不動的大家夥看去,腳步飛快地跑下碼頭,一個猛子紮進海裡。
這會兒沒人看她,仗著水性好往海裡跳的人不少,扒著過往的漁船借力遊過去。海珠有樣學樣,在水裡看到船底了就探出水麵,扶著船板擺動雙腿。
鯨魚已經死了,流進海裡的血都有臭味了,但沒人嫌棄,爭前恐後的人拽著鯨魚往下扒肉,像一群鬣狗在分食死去的獅子。
海珠身上的衣裳變了色,海水被鯨魚的血染透,人泡在海水裡像是洗了個血腥的澡。不過這會兒沒人在意,都沉浸在發財的亢奮裡,推攘擁擠間有人掉進水裡都來不及呼救就嗆了水。
海珠把隨身帶的網兜裝滿了就停手,她拖著沉甸甸的鯨魚肉從船上拽個船槳忙著四處救人,不時高聲提醒:“彆搶了彆搶了,再搶命都沒了。”
無人理會。
“漲潮了!”有人高喊。
一個浪潮打過來,殘缺得露出魚骨的鯨魚動了,趴在它身上的人被甩了一部分下來,其他的人腦子清醒過來,趕忙跳進海裡往船的方向遊。
被海珠救出水的人喊她上船,“漲潮了,我們趕緊回去。”
海珠巴不得趕緊走,再過一會兒保不準會有人的屍體飄上來,太他娘的嚇人了。
半個鎮的人都下了海,海珠濕淋淋地從船上下來時還有人在往這兒跑,碼頭上擠滿了人,遙望著被潮水帶走的大家夥。
“搶了多少?你們家這可是要發財了。”
“旺仔家搶得最多,我們剛趕過去就漲潮了。”
沒能下海的人身上酸氣衝天,看著一船的鯨魚肉眼睛都要冒出綠光,海珠懷疑如果沒有官兵鎮守,這會兒估計要搶起來。
瞅準商機的商人已經豎起牌子喊價收購了,海珠扛著一網兜的魚肉看了四家,見價錢都是一樣的,轉手就給賣了乾淨,兜裡又多了三十多兩銀子。
眾人喜的喜,酸的酸,情緒正濃時幾聲慌亂又急切的哭喊聲冒了出來,天黑了還有人沒上岸,這意味著什麼大家心裡都清楚。
一時間,發財的餘韻裡漾滿了悲傷,碼頭上的氛圍古怪極了,海珠承受不了,飛快地逃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