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出海受挫(2 / 2)

每逢初一十五海上會迎來大潮,風卷著浪能撲兩人高,魚蝦在海水裡攪得暈頭暈腦的,退潮後就成了漁民的囊中之物。

“今天小蝦小蟹多,適合做蝦醬蟹醬。”魏金花走到海珠身邊,抬開石板用耙子在水裡摟,“海珠你多撿點,撿回去了我教你做蝦醬,你娘嫌棄味道臭從不做這些,醬釀好了她又喜歡吃。她不學你跟我學,以後她想吃這口了讓她求你。”

海珠記憶裡是有這事的,男人能乾,秦荊娘過得比旁人閒適些,不喜歡曬臭鹹魚就吃鮮魚,厭惡蒼蠅亂飛的魚蝦醬她就從不沾手,醬釀好出味了她就嘴甜地到處哄人,從老婆婆那裡舀兩碗,吃完再去閨友家舀兩碗。

思及此海珠輕笑出聲,她是不嫌棄這些的,再汙臭的魚蝦她都見過,點頭答應了學做醬的事。

*

初四這日海上風浪小了,海珠興致勃勃地拿了漁網拎了桶,跟著河道裡的漁船搖櫓出海。

彆人的船上都是兩人三人,就她瘦瘦小小的一個丫頭單獨撐著一艘船。

“海珠你回去算了,就不提你拉不拉得起網,你還不及一頭豬重,站船上壓不住船,一個浪頭打過來就把你晃掉海裡。”同行的人說。

鄭海順在一旁不吱聲,這事他故意沒提醒。

海珠很樂觀,說掉下海了她再爬起來,“我水性好。”

到了入海口,眾人忙著升風帆,也就不再搭理她。

三五艘船一個方向,調整了風帆順著風就駛了出去,走得都是熟路,不用擔心撞上暗礁,船上的人還有閒心說話。鄭海順為了嚇唬海珠,指著前後左右的五艘船問:“你可知道我們為啥會同行?”

“做伴,遇到危險了能求救。”海珠答。

“掉海裡嗆水了能撈一把,趕不及了就撈屍體,救不回命就把屍體帶回去,屍體要是找不到了,那就把死信和漁船帶回去。”鄭海順說得平靜,他盯了海珠一眼,“你爹莽撞,我去把他的屍體接了回來,你……”

剩下的他沒說,海珠知道他的未儘之意,她這才意識到她的一個決定給身邊愛護她的人帶去了壓力。

貿然接手一個突兀的人生,海珠覺得沒有人能接受極其陌生又理所當然的人際關係,突破親密距離的關係經常會讓她有逃離的想法,由責任產生的矛盾會衝破生疏感,也會帶來厭惡感,接受彆人的人生沒那麼容易。海珠這兩個月再怎麼努力都掩蓋不了心頭的虛浮感,做事有種抽離現實的隨性。她望著麵前關切她的人,在這一刻,她的心落了地,現在的一切都是真真實實發生的,她的行為帶來的一係列變化也會由她承擔。

“我知道了。”海珠認真地說。

鄭海順:“……”知道什麼?他想聽到的是她改變主意了。

“下網了。”鄭長安提醒。

同行的五艘船不知道什麼時候散開了,彼此間相距很遠但能看清船上的人,隻有海珠的船是緊貼著鄭家的船。

此時陽光正盛,海麵平靜,海珠拿出一套繩索綁在自己的腰上,另一頭綁在船板上,她走到船邊撒下漁網,謹慎的在兩百個數後把漁網扯了上來。

空的。

再撒下去。

……

忙活了一上午,海岸已經變成了一條線,海珠累得胳膊酸疼背部僵硬,晌午吃飯都是沒滋沒味的。

“你歇歇,彆撒網了,過了正午海上就要起風浪,漲潮的時候船晃蕩得厲害,被海浪直直掀起來的也不是沒有。你蓄著勁,待會兒抓緊了桅杆,腿腳使勁站牢,彆被晃下船了。”鄭海順傳授他的經驗。

海珠這次聽勸,判斷著海上的風向問:“我們待會兒是不是要換條路,直接就回去了?”

“嗯。”

風向變了,風帆也跟著變方向,無邊無際的海麵上掀起了白色浪花,漁船像是裝在瓶裡的螞蟻,使儘力氣還是被顛得張牙舞爪的。

漁網從船頭滑到船尾,桶裡的水蕩了出來,半死不活的魚掉在船板上無聲地翕動魚嘴……海珠管不了這些,她要被晃吐了,頭暈目眩腿發軟,為了不給人添亂,她死死攥住桅杆、船舷、船板,從站著變著蹲著,再變成跪著。

鄭長安看她那慫樣兒大笑出聲。

海珠看了一眼,船晃出殘影了,鄭家兄弟倆還站得直挺挺的,一手扶船板還能用另一隻手撿掉出來的魚。

“站起來,用你的肚子和腿發力。”鄭海順教她。

海珠看明白了,他倆就是核心力量強,下肢力量沉,她蓬著一頭亂發扶著桅杆站起來,繃緊腹部穩住腿腳,勉強也站住了。

浪大時人緊繃著,浪小了趁機撒網,風浪把海水攪勻,魚也被攪了起來,一網下去比上午的兩網收獲還大。

夕陽沉到海平麵,陸地上草木出現在出海的人眼中,驚險刺激的一天要收尾了。

海珠雖然沒掉下海,但身上的衣裳也濕得差不多了,頭發亂成雞窩,她把大半桶魚遞給鄭海順讓他幫忙賣,她精疲力儘地收了風帆,搖著船櫓駛進內河。

“姐,你手怎麼了?”冬珠尖叫。

海珠攤開手,手掌心上布滿擦傷。

“還出不出海了?”齊阿奶早料到這情況。

海珠放下手,雲淡風輕地說:“一點小傷罷了,不影響我明天出海,賺錢嘛,哪有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