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船沒了(2 / 2)

海珠隻得去生火,瓦罐裡隻剩竹筍了,她添了水燒開下米粉,米粉煮熟撈碗裡,軟趴的筍乾碼在粉上,再鋪上一層蟹肉,看著挺讓人有食欲。等她端飯出去,齊三叔撐船打水也回來了。

“好久沒吃到油水這麼足的粉,還是回家了好。”齊三叔喟歎一聲,他也不怕燙,大口吸溜著粉含糊道:“海珠,你說我要是回來撐船出海打漁如何?”

海珠:……

她皺了眉,她肯定是不想有人跟她一起出海的,有人盯著她可就沒那麼自由了。

“三叔你可想清楚了,你接手這艘船就意味著我們姐弟三個再加上潮平可都歸你養了。”海珠帶著點笑認真地說,“有我們這四個拖油瓶,可沒有姑娘願意嫁給你。”

“你爹沒了,你二叔又那個樣子,你們四個可不就是歸我養了,我也沒打算再娶媳婦。”

他端起碗大口喝湯,湯碗遮住了他的臉,海珠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聽著聲音是不含怨氣的。

“我們不用你養,冬珠和風平我能養的。”海珠想著乾脆把話說明白了,把責任也劃分清楚,“漁船我修的我接手,這艘船是我爹跟二叔合買的,我接手後也會照顧我二叔和潮平,當然了,我也會代我爹孝順阿奶。”

“我不是這意思,我不是跟你爭漁船。”齊老三撂了碗,肅著臉跟海珠說:“你奶跟你二叔,還有你們姐弟四個都是我的責任,我想著我回來了,照顧你們也方便點。”

“你都沒出過海……”

“你又出過海?”

海珠噎住。

齊老三見海珠沒話說了,他不由得意起來,“小鬼頭想得還挺多,你小心心思重了長不高,你三叔雖然年紀輕,但吃得鹽多啊。”

叔侄倆相差不足五歲,認真來說還是一起玩到大的,直到四年前齊老三去當鹽丁了,兩人這才變得生疏。

思及種種,海珠盯著麵前滄桑的臉,還有一雙爆皮的手,問:“是曬鹽辛苦還是出海辛苦?”

“曬鹽辛苦,但不會丟命。”

“如果不考慮我們,你是繼續當鹽丁還是攢夠錢了回來買船?”

鹽丁是家裡有男丁的人家都要出一個人應召去曬鹽,每個月也有工錢,就是不多。當年齊老三去當鹽丁的時候兩個兄長都健壯能乾,家裡不想他出海搏命,也算是留根苗,就是防著老大老二死在海裡了家裡的兒女有人照應,誰能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早。

齊老三沒說話,他拿起桌上的褡褳進灶房把鹽罐子裝滿,出門說:“不跟你扯了,我回去了,船我撐走了。”

“衣裳。”海珠提醒,“明早我倆一起帶我二叔去看大夫,你彆睡懶覺。”

齊老三快走出門了又轉回來把一包衣裳拿走。

沒了船海珠也不能出海,她回屋拎上竹籃,喊上冬珠和風平出去轉轉,九月是果子成熟的季節,她想去看看能不能摘些野果子。

她們姐弟三個順著河往上遊走,河邊水草茂盛,但能吃的都被摘走了。走到半途遇到齊老三撐船去打水,三姐弟搭船同行,在取水的支流處下船,跟船背著方向走。

“彆走遠了,我回去給你們二叔洗了頭洗了澡就來接你們。”齊老三囑咐。

海珠頭也不回地揮手,看見野花掐了最鮮豔的插在頭發上,看見能吃的菜就做個記號,打算返回來時再摘。

“姐,我還沒來過這兒。”冬珠追著蝴蝶跑,回首間瞥了眼快墜進大海的紅日,她兩手做桶狀捂著嘴尖聲大叫,“姐,我覺得船歸給你好,你有船了能帶我們到處玩。等我像你這麼大了,風平不需要我陪著了,我就陪你一起出海。”

海珠點頭,“行,到時候我們把風平扔家裡做飯,咱倆出海賺大錢。”

冬珠嘎嘎大笑,望向海平麵的眼睛裡充滿了向往,她突然覺得沒了爹娘的日子也不難過。

晚霞滿天的時候海珠喊人往回走,邊走邊把做了記號的菜掐了裝竹籃裡,一路到了河邊,接人的船也到了。

“海珠,我決定了,我要回來了。”等人坐上船了,齊老三喪氣地開口,“我回來出海打漁,以後我來養你們。”

海珠見他臉色不好,問出了什麼事。

“你二叔屁股上的肉都爛了,背上也長瘡了,我得回來。”齊老三憋不住了,扔了船櫓坐在船板上嚎啕大哭,他也不怕在侄女侄子麵前丟人,邊哭邊說:“你奶老了,力氣小挪不動他,你二叔身上的瘡都要生蛆了他都不吭聲,嗚嗚嗚我得回來,我再不回來我就沒二哥沒娘了。”

海珠愣住,她知道癱瘓在床的人容易生瘡,所以才想著找木匠打個簡易的輪椅。之前她留意過她奶給二叔擦洗,見她臉色沒異樣還以為照顧得仔細沒生瘡,誰知道她二叔有意隱瞞,硬生生忍著痛不吭聲。

“明天早上退潮了我們就帶我二叔去看大夫,你也彆哭了,回來就回來唄,我不跟你爭漁船了。”海珠撿起船櫓開始劃船,“這船給你,我自己再攢銀子買新船。三叔,你什麼時候能回來?”

“要到下個月了,這時候鹽亭正是用人的時候,我走不了。”齊老三擦著眼淚讓海珠劃慢點,“我走之前給木堂哥一兩銀子,雇他天天去給你二叔翻身擦洗,等我回來了就是我照顧他。”

還有一個月,海珠琢磨著攢一百五十多兩買艘船不是難事,就是最好有個合理的契機,免得惹了旁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