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珠被夾著頭掙脫不了,她“唉唉”兩聲就不動了,翹著頭偷瞄這個比她大不了幾歲的三叔,當下的日子是苦了點,困難也多,但有幾個團結和睦的親人陪著,這種日子是真不難過。
她是有妹妹弟弟關心的大姐,是需要老奶操心的大孫女,是有叔叔照顧的大侄女。
“傻了不是?笑什麼?挺唬人的。”齊老三推開這傻丫頭,滿身是勁兒地蹦起來,“行,就聽你一次。”
海珠也渾身是勁兒,她小跑著顛顛跟上去,站定了發現這動作挺幼稚,心想越活越小了。
清理了傷口又敷了藥,齊二叔身上沒了腥臭味,被背出醫館大門走在街上他也自在許多。海珠一路跟人打聽黃木匠的鋪子,看到有賣橙子的她買上一兜,剝著皮說:“二叔,等輪椅做好了,你就在家看著潮平和風平,我帶上我奶還有冬珠,我們沿著河道一直往上遊走,我們也去摘果子。”
“在我身上花的錢夠你們買幾十年的果子吃。”
海珠:“……我們就是吃仙果也不如你活著讓人高興。”
齊二叔不說話了。
齊老三衝海珠拋去一記表揚的眼神。
海珠牛氣起來,抖著肩走在前領路,到了黃木匠的鋪子也是一馬當先進去。
“……床板要有我二叔身長這麼長,兩半能折疊能固定,豎起來不能是直挺挺的,能半躺著。”沒筆沒紙沒墨,海珠隻能口述,講不明白了她就用手指在地上畫,“椅子和床板可以不嵌接在一起,但椅子要有軲轆,像車軲轆那樣,能做吧?”
“我得想想。”黃木匠琢磨了片刻,點頭答應試試,“這種我沒做過,廢的木料指定不少,所以我要價也低不了,你看?”
“多少銀子?”齊老三問。
“手工費五兩,木料另算。這樣,你們先把手工費給了,木料多少錢等完工了再給。”
“不做。”齊二叔又開始打退堂鼓,他梗著脖子往外看,讓老三背他走,“不要什麼椅子床,我們回去。”
海珠不聽他的,跟木匠砍價還價磨禿了嘴皮子砍了半兩銀子,還指定做壞的木材也歸她。交了定金後她親自拿著布尺給齊二叔量尺寸,邊邊角角都考慮到,不時覷眼陰著臉的人。
出了門,她玩笑說:“還好,我二叔沒被我感動哭,要是哭了那可讓人看笑話了。”
齊老三在外還是很維護兄長麵子的,說:“你二叔是硬漢子鐵心腸,你就是給他花五十兩他都不會掉一滴眼淚。”
海珠:“我還以為我們齊家的男人都是一個樣兒。”
齊老三:……
徒步走來走去挺耗時間,回到碼頭已經過了晌,海珠把弄臟的褥子翻個麵鋪船板上,齊老三把背上的人放下去給翻個麵讓他趴著,他大喘著氣坐在礁石上說歇一會兒再走。
“我去買些吃的。”海珠往碼頭上打量,“我二叔早上就沒吃東西。”
“我不餓。”
“彆買,還有肉包子。”
兄弟倆一前一後阻止,齊老三拽著海珠不讓她動,一上午在鎮上花了近十兩銀子,就是大風刮來的也讓人心疼。他把冷包子遞給她,“我不餓,你餓了你先吃。”
天雖然熱,但肉冷了就腥,海珠說:“我看到有賣蠔烙的,要不我去買三文錢的?”
“三文錢也是錢,你想吃蠔肉三叔給你砸。”屁股下的礁石上就有生蠔,齊老三撿塊兒石頭就要開砸。
海珠趕忙擺手,“走走走,回回回,我來搖櫓。”
……
齊老三在家待了三天就該走了,臨走前他跟老娘交代了要回來搖船出海的決定,“娘你再受點累,等我回來了你就輕鬆了。”
“你就沒出過海,你要是出事了……你讓我可怎麼活啊。”齊阿奶左右為難,不想讓二兒子死,又想小兒子活得安穩點,“你就繼續在鹽亭乾活兒,家裡的事你彆管,我去找你叔伯兄弟們幫忙。”
“哪那麼容易出事,行了,你少操點心,我下個月就回來。”船在等了,齊老三不再磨蹭,他拍了拍老娘的肩膀,衝裡屋喊:“二哥,我走了啊,你等我下個月回來。”
裡屋沒動靜,齊老三等了片刻快步離開家。
陰天風大,簌簌的海風把壓抑的哭聲帶進屋裡,床上的人額頭上青筋虯結,奈何用儘力氣也無法動一下。
*
海珠等送鹽丁的船離開了,她才劃著船離家出海。今天海上風大,又是小潮日,海灘上趕海的人少,她調整著船帆往東去,離了人的視線又往深海去。把漁網撒下去後收了帆,海珠把繩子從船上放下去,綁好網兜了直挺挺摔下海。
無視五彩斑斕的海魚,海珠目標明確的在海底的礁石群和沙底翻找蝦蟹和章魚,小的不要,太大的也不要,免得惹眼。
她晌午按時回去做飯吃飯,傍晚趕在出海的漁船回來前先把蝦蟹零零散散賣了,晚上的時候帶小半桶半死不活的海魚回去,也沒引起旁人懷疑。
又過了三日,快到月中了,趕著大潮日海上要起台風了,沒人再敢出海,河道上的船不見了,都被人拖回家藏在石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