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你還真信了這半路冒出來的假妹子的話?”毛小二絮絮叨叨的跟上,“她連個證據都沒有,你要乾嘛?搜船啊?得罪人的事。”
“我上去轉一圈,要真讓我發現點什麼,我就不用跟你天天在碼頭風吹日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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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珠離了碼頭就把船上的事拋在了腦後,能力之外的事不勉強自己,能做的她也做了,接下來會如何端看各人的運道。她找了家食館點三個熱菜三碗米飯,順道借了個茅房方便,吃過飯後就帶心切的兩個孩子往紅石村去。
門上貼著的紅喜字隻剩幾片紙還粘在門板上,也已褪了色,成了斑駁的黃白色。門上掛著鎖昭示著主家沒人,冬珠扒著門縫往裡瞧,見院子裡曬著被褥,她高興地說:“姐,屋裡有人住。”
海珠找了周圍的人問,得知於來順早上出門了,她托人帶個口信,喊上冬珠和風平說,“我們明天再來,於叔不在家。”
“娘也出門了?”冬珠不想走,說要在門口等著,“天黑了娘肯定會回來的。”
海珠不信她沒聽到村裡人的話,這家裡就隻生活了個男人,彆說是等到天黑,就是等到天亮也等不到想見的人。她什麼都沒說,懶懶地抱臂站在路上看著怏怏低著頭的兩個孩子。
周圍的人伸著脖子盯著這邊的動靜,七嘴八舌說著什麼,冬珠受不了打量,她拉著默默掉眼淚的弟弟離開緊閉的大門,一手拉住大姐,說:“那我們明天再過來見娘,我要換身乾淨的衣裳再過來,我衣裳都臟了。”
海珠還是無話,像來時那樣一手牽一個往鎮上走。路上聽到隻言片語說碼頭的守衛從船上逮了幾個身份不明的人,她還思索了下是不是沈遂抓到拐子了,沒想到他真會信了她的話。
入住的還是上個月來時住的客棧,海珠開了間上房姐弟三個住,關上門了她趴在床上緩了緩問:“你倆可走累了?脫了鞋上來睡會兒。”
喪了一路,冬珠跟風平也緩過勁兒了,畢竟也習慣了沒娘的生活。兩人聽話地脫了鞋爬上床,一左一右躺在海珠兩側。
在船上緊張了半天,下船了又來回走了大半時辰,海珠早就累了,聽著耳邊緩緩的呼吸聲,她攥著一大一小兩隻手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到天黑,海珠醒來喊小二端來三碗魚粉,填飽肚子再洗個澡,她就著洗澡水洗衣裳時冬珠和風平就趴在窗前看鎮上的夜生活,姐弟倆說著說著就攆著打起來,完全沒了下午時的蔫巴樣。
鎮上的鋪子陸續關了門,高懸的燈籠也熄了光,海珠牽根繩把衣裳晾起來,喊瘋玩打鬨的姐弟倆上床睡覺。
當姐弟三個藏在被窩裡說悄悄話時,鎮外的一戶人家正在談論她們,花媒婆問於來順:“你就打算一直把婆娘留在老家?你常年離家秦氏怎麼懷娃?”
“我走時她也鬨著要過來,我咋可能把她帶來,她肚子裡沒揣我的娃,還滿心惦記著留在前頭的孩子,心不在我這兒。”於來順擼了把脖子,嘬口燒酒說:“我這趟帶的貨不多,賣完了也不跑第二趟,早點回去過日子,其他的過了年再說。”
“她帶的不是還有個小的?還在吃奶的娃娃好養熟,你好好待他,往後指定認你不認這邊。”花媒婆的男人說。
說起這個於來順就笑了,“我走的時候那小子哭得可慘了,舍不得我。”
“那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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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海珠領著冬珠和風平,又買了兩兜瓜果拎著又來了紅石村,走近了看見門開著,姐弟三個不約而同加快腳步。
於來順正在掃院子,看見門口前後走進來三個孩子,他笑盈盈開口:“昨天晚上回來聽人說你們來了,我一早就等著,可吃飯了?”
話說得很親熱。
海珠開口喊叔,遞上兩兜瓜果問:“於叔,我娘不在嗎?我們來看看她。”
“她沒來,我過來時平生病了,她走不開。”於來順接過瓜果詫異地瞧了海珠一眼,再看她們姐弟三個身上穿的衣裳,心裡有點納悶。
“平生?”冬珠疑惑,“是我小弟嗎?”
“是,他改了名,不叫潮生了,我們那邊離了海,我想著改了名好養活,你娘就喊他平生,於平生。”於來順說起這事是真高興,這個兒子是歸他了。他進屋拿了個包袱出來,“你娘托我給你們帶的,本想過幾天去找你們的,你們倒是先早來了,也省得我再跑一趟。”
他欣慰地看著海珠,繼續說:“月初的時候你娘還在念叨你,你生辰那天她還哭了一場,要知道你好好的她要高興地哭暈過去。”
生辰?海珠想了想,好像是在九月初四,那天似乎忙著在給她二叔看病,她無聲無息的過了十四周歲。
於來順把早上買來的糕點都端出來招待三個孩子,嘴裡哄著冬珠和風平,見倆孩子不住打聽娘和弟弟,他笑眯眯地問:“下個月我應該就回去了,到時候你倆跟我一起過去?你們娘幾個一起過年。”
冬珠和風平俱驚喜地睜大眼睛,眼巴巴地看著大姐,等她做決定。
海珠可聽到了,人家壓根沒邀請她,她直接問:“於叔,不讓我一起去?”
於來順笑了兩聲,說:“回我老家的路遠,又坐船又轉牛車,路上要耗七八天,你是個大姑娘了,我又不是你親爹,要避著嫌。”
他這麼說了以為海珠會覺得羞恥,誰知她像是沒聽懂一樣,一言不發地盯著他。
“我姐不去我也不去,我不跟你走,你把我娘帶來。”冬珠說。
“那我也不去。”風平搖頭,他盯著麵前笑嗬嗬的男人說:“你是個壞人,想拐了我。”
於來順臉上的笑滯了一下,不跟這小崽子計較。
“於叔,我娘明年會過來嗎?”海珠問,“你把你老家的地址給我吧,我給我娘去封信,她恐怕以為我已經死了。”
“我老家地偏,信寄不過去,你有啥想說的我幫你捎話。”於來順含糊其辭,他多看了冬珠和風平兩眼,心裡不解他們竟然會偏向跟著海珠生活。
無話再說,海珠婉拒了於來順的留飯,喊上冬珠和風平要走,說改日再登門。
“大姐,你說於叔是好人還是壞人?”冬珠問。
“是個商人。”商人性奸圓滑,好壞難定。
“哎!哎!”沈遂扒開擋路的人大步攆上海珠,“我正到處找你們呢,妹子,我還不知道你叫啥。”
“海珠,冬珠,風平。”海珠挨個介紹,又給弟妹介紹,“這是沈六哥,是個守衛,很厲害的。”
沈遂被最後四個字逗笑了,“不及你厲害,先是救了我二哥,後又發現了拐子,多虧了你我立功了,明天到我家吃飯,我爹娘想見見我們家的貴人。”
海珠驚喜,“真抓到拐子了?”
“道行淺了些,我帶人上船轉了轉,有兩個人就慌了神,我就給逮了。”沈遂嘖嘖兩聲,“可惜他們還沒得手,關個半年一年就要放出來。”
於來順跟在後麵看到海珠跟個紅衣兵卒說得開心,他越發迷糊,心裡開始掂量這幾個孩子的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