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珠麵上一囧,就見屋裡出來幾個人,有男有女,態度和善的跟她們姐弟三個說話。
待進屋坐定,海珠問:“當日二哥怎麼會下海?我後來想想,你水性應該不大好。”她其實是想說他家也不像缺錢的樣子。
沈淮咳了一聲,爽朗地說:“橫財麵前迷了眼,想去湊個熱鬨差點丟了命。”
“他回來了嚇得兩夜沒睡好,現在坐船還心慌,海珠你可小心點,彆仗著水性好就失了警惕心。”沈二嫂說,她端了鮮花餅拿給冬珠和風平吃,“小六說你們住在客棧?沒找到親戚?”
海珠猶豫了一瞬,覺得沒啥好隱瞞的,就把家裡的事說了,“我們就是來探望我娘的,她不在,過兩天我們就打算回去了。”
“你那個繼父老子就沒留你們在家住?就讓你們姐弟仨住客棧?”坐在竹榻上的沈母開口。
“我們跟他不甚相熟,住在客棧反而自在。”海珠道。
“不是個東西,也不怕你們出了事。”沈母看不上這種人,對海珠姐弟三個越發憐愛,當娘的人見不得母子分離,看風平尚還懵懂,想他小小年紀就沒了娘,大老遠找過來還撲了個空,心裡挺不是滋味。
晌午吃飯的時候沈母讓三個孩子坐她身邊,見風平吃飯老實又斯文,把她家兩個挑嘴的孫子襯成了野猴子。她給海珠說:“伯娘讓人收拾間屋子出來,飯後讓小六陪你去客棧收拾了東西,往後兩天你們住在伯娘家。”
海珠詫異地放下筷子,住在沈家不如住在客棧自在,她拒絕道:“不叨擾伯娘了,我們在客棧住得也挺好,明日還打算去我繼父家坐坐,後日一早便乘船回了。下次我們再過來,我帶著弟弟妹妹來看望您。”
“那下次過來可要來家吃飯,我就喜歡乖巧的孩子,可惜我家都是皮猴子。”沈母也隻是一時興起,見狀也不勉強。
飯桌上隻有沈六和沈二兩個男人,飯後他們兩人有事走了,過了片刻沈二嫂帶著兩個兒子回屋睡覺,走前她讓海珠在家睡一會兒,午歇後一起出門逛街。
沈母也強留海珠姐弟三個在家玩,“晚上還在家吃飯,你伯父也想見見你,他晌午當值不方便回來。”
對方情真意切,海珠就沒再客套,隨著丫鬟帶著冬珠和風平去歇晌,傍晚太陽西垂了,她大大方方跟著沈二嫂出門逛街。
夕陽落山時天邊晚霞絢爛,漁船歸岸,倦鳥歸巢。海珠踏進沈家大門時被屋裡影影幢幢的熱鬨驚了一下,沈母有五子一女,四子早已成婚生子,現在都帶了妻兒過來。她闖進熱鬨中,僅是打招呼認人就看花了眼,也是這時候才知道沈遂他爹是永寧鎮的虞官。
虞官掌一方水利,也管海租魚稅。
這是一家實打實的有錢有權人,海珠有些恍惚,夜裡回了客棧還覺得像是做夢一樣,無知無覺中竟然抱上一條金大腿。
“姐,你笑什麼?”冬珠被突起的傻笑驚起一身雞皮疙瘩,“我們明天還要去於叔家?”
海珠從不切實際的幻想中回神,她把濕衣裳搭繩子上脫鞋上床,說:“我胡亂說的,沒打算去。”
躺在床上了,海珠跟妹妹說:“我們明天搭船回家吧,再留在這兒也沒什麼意義,回去了我撐船出海賺錢,攢了錢了我們明年再過來。”
冬珠沒有異議,她都聽她姐的。
*
隔日海珠到碼頭的時候商船還沒來,她跟守衛打聽了下今天有商船過來,就領著冬珠和風平在一旁的礁石灘上玩。
“姐,六哥來了。”冬珠喊。
“你看著風平,我去跟他說一聲。”海珠走上碼頭,不僅看見了沈遂,他爹跟他大哥二哥也在,沈虞官肅著臉,身後跟著一隊守衛。
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出了事,海珠沒敢靠近。
“有沒有水性好敢下海撈東西的?十公裡外的海上有艘船沉了,敢隨我下海的好漢每人十兩銀子。”一個糙胡子守衛出聲高喊。
這個時辰漁民已經出海打漁,留在家的多是婦人孩童,還有生意人,聽到有沉船,碼頭上的人躁動起來,但響應下海的人寥寥無幾。
海珠覺得這是個蓋章認定她水性好、善泅水的好機會,她喊上冬珠和風平,提著兩個大包袱從人群裡擠過去,高聲說:“我水性好,擅長在水下憋氣。”
沈遂看到她皺了下眉,沈淮激動撫掌,“對,海珠水性好。”
陸續又有幾人站了出來,除了海珠還有兩個細條的姑娘,其中一個她麵熟,是碼頭開蚌洗珠的少女。
沈遂也要乘船去沉船的水域,海珠把冬珠和風平交給沈淮看著,“二哥你可幫我看好弟妹,彆給我弄丟了。”
說罷就大步跳上漁船。
路上沈父給下海的人交代要撈的東西,一是箱子二是書,“下海了不可勉強,以性命為主。”
海珠注意到他看了自己一眼,她重重點頭,帶頭響應:“沈虞官放心,下了水若是誰遇到危險,我們其他人看到了就過去幫忙。”
沈父捋著胡子頗為欣賞地點頭,這丫頭是個機靈的。
“到了。”沈遂提醒。
船還沒完全沉,船桅還有一截露在水麵上,遠處的海岸上站著濕漉漉的人。大船下沉迅速,轉眼就隻剩下水波,海珠等船上的人陸陸續續都下水了,她指使沈遂往另一側劃去。
“不可勉強。”沈遂叮囑,他瞅了眼老父,跟海珠咬耳朵說:“這是艘官船,你下去了找錦帛文書,找到了我向官府給你多討點銀子。”
海珠點頭,一躍跳下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