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他比你英武(1 / 2)

幽深的大海裡,樓船直挺挺往海底墜了去,樓船與水波相撞,攪得海水激蕩,帶著力道的水波宛如一道道水箭,奮力阻攔前去追船的人。

在同一個位置跳下海的七八人已被衝散開,水浪湧動下,被衝遠的幾人奮力破水而出,海珠瞅著海裡剩下的四人,見這四人也準備出水換氣,她緊跟著往海麵遊。

先出水的三人已經把情況跟沈家父子說了,沈遂看見下海的人都露了頭,他先是鬆口氣,緊跟著問:“如何?還能下水嗎?”

“這處海域不淺,水下的情況我也不熟,小六爺,沈大人,恕我本事不濟,無法下潛打撈東西。”最先出水的男人推拒,他三十啷當歲,上有老下有小,不敢冒險去搏命。

“往日我倒是可以勉力一試,今日頭痛難忍才沒出海,下海我就頭暈得厲害,不敢再勉強。”又有個男人拒絕,他還沒窮到要用命換錢的地步。

八個人一下去了兩人,剩下的六個人裡也有人麵露猶豫之色,海珠不想太過出頭,她遊到船邊問船上有沒有繩,“把三艘船上的繩子打結綁一起丟進海裡,下海的人上潛換氣的時候可以抓著繩子借力,船上的人也幫忙往上拉,這樣可以降低溺水的風險。另外兩個大哥不能潛下海底可以在淺水層放哨,我們求救時你們下去撈一把,這樣可行?”

“行,就按海珠說的來。”沈父拍板,“今日出了力的都有銀子,下潛的人再加十兩,撈到東西另算。”

海珠聽了這話頭一個紮進水裡,趕在其他人之前加速往海底遊,不讓後麵跟來的人看到她頭上的東西。

其他人沒她這麼猛,深吸幾口氣再吐出來,做好準備了才又吸口氣鑽進水裡。

沈遂狠拍了下船舷,低罵一聲,催著船上的人趕緊把繩子打結丟進海裡。

繩子入水時,海珠已經摸到了沉入海底的船桅,樓船砸在海底的礁石上傾斜了,礁石下的泥沙被翻開,水下飛沙走石,魚蝦被驚得四處逃竄。

她抬頭往上看,有兩個黑影緩慢下沉,其中一個身形偏小,看著像是洗珠女。

海珠不敢再耽擱,她目的明確地闖進住艙裡,裡麵的東西散的到處都是,金銀刀斧落在船板上,衣裳鞋履漂浮在空中。她動作利索的在木箱裡翻找,書泡了水,墨跡浸開一股股黑水往出冒,她先是看到一本像奏折的硬殼子,又找到一個帶鎖的紅木匣子。

“繩子動了。”

“拉!”沈遂喊,他咬著腮幫子攥著繩使力快速將繩子拽出水麵,當船板上堆滿繩子時,水底下現出人影。

洗珠女露出水麵大口大口出氣,衝水下指了指,小聲說:“我上來時她也在往上遊了。”

沈遂趕忙又把繩子丟進海裡,伸手把洗珠女拽上船,觸手冰涼,見她臉色蒼白,他強硬地說:“你彆下去了,就……”話沒說完,感覺手中的繩子力道一重,他趕緊攥著繩子往上拽。

越近海麵光線越通透,海珠把木匣子挾在咯吱窩裡,伸手往頭上撓了一把,海水頓時順著她手上的動作湧上她的臉,眨眼間光圈就消散了。

海水迫不及待地湧向鼻子眼睛耳朵,頭像是裹進了真空袋,也或許是在往箱子裡打氧,海珠感覺她的頭被擠壓得發脹發麻,終於在要窒息前被拽出了水麵。

“咳咳咳——哢,呼呼呼——”

海珠顧不上捋扒在臉上的頭發,手上的東西也扔了,她扶著船舷捂著胸口大口大口呼氣出氣,耳朵裡嗡嗡的。

“活該。”沈遂跳下船撈住她,反手狠狠朝她頭上叮一下,“讓你逞強,命差點就丟了。”

“這丫頭是真能耐,她還真拿到東西了。”一起下水的幾人麵露欽佩,頻頻咋舌道:“了不得,有這本事不會受窮。”

海珠已經緩過勁了,她推開沈遂瞪他一眼,扒著船舷問船上檢查東西的沈父:“大人,我拿上來的可都是要緊的?可還有缺的?”

“水下是怎麼個情況?”

“書泡水了,字暈開了,行李挺多我沒仔細翻,見這匣子帶鎖就拿上來問問。”

沈父抬眼看海珠,這姑娘姿態閒適,聲調上揚,顯然沒被下潛到海底嚇到。他著實有些糊塗,一個十三四的姑娘在官權麵前沒有懼,險些溺水嗆死也沒有後怕,單單在銀錢麵前被迷了眼,是個沒心沒肺的傻大姐?

“可還敢再下海一趟?”他問。

“爹——”沈遂剛喊一聲,接下來的話噎在他爹的眼神下。

海珠搓了搓手,說:“敢是敢,就是銀子……”

“銀子沒問題,你先上來歇歇。”沈父示意手下騰出艘空船來,差使沈遂去對麵的海岸上接人。

海麵空闊,沒有東西遮擋,日頭十分毒辣,海上風又大,濕漉漉的衣裳和頭發被風吹透,又熱又冷身上還發黏,海珠覺得十分難受,她翻下船泡在水裡,頓時舒服地籲口氣。

“丫頭,你是怎麼練憋氣的?還是天生善憋氣?”船上的人問。

“天生的吧,我從小就善泅水。”海珠不想多言,她揮動手臂往遠處遊,見接人的船剛到岸上,她弓身鑽進水裡。

沉船上的食材酒糟在船下落時散落開,周遭的魚聞味而來,一大群色彩斑斕的海魚把深海點綴成熱鬨的水中花園。海珠不清楚它們帶不帶毒,謹慎起見,她擺動雙腿繞開它們,就在準備上浮時,餘光瞥見一條通體泛黃的大海魚慢悠悠遊了過來。

沉迷吃食的魚群被頭頂突然暴起的動靜驚得四下逃竄,大黃魚被人禁錮住,強有力的魚尾大力擺動,蠻橫得四處亂撞。海珠抓不住它,索性隨著它的力道在海裡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亂竄,逮著機會就帶著大黃魚往水上遊。

水麵上漁船晃蕩的幅度加大,耽擱來耽擱去,日頭就偏向頭頂,快漲潮了。

一艘揚帆的漁船靠近,船上披散著頭發的少年身上的衣裳半乾,他抱歉地衝沈父行了個晚輩禮,“沈大人,給您添麻煩了。”

“此非人意所為,我們不說客氣話,快漲潮了也彆耽誤時間,我這兒有個善泅的姑娘,你給她說說緊要的東西在哪兒放著。”沈父在水麵瞅了一圈,剛想問海珠哪兒去了,就見她猛地躥出水麵,忽的一下又不見了,眨眼的功夫,她又摟著一條快有她臉大的魚頭鑽出水麵。

沈父:……

沈遂:……

“六哥,快來幫我把魚抬到船上,好大的一條黃魚。”海珠選擇向沈遂求助,她朝他身前的人看了一眼,詫異於他的年少,她還以為官船上坐的官爺是半百老頭。

韓霽被水中一人一魚驚得忘了說話,沈遂搖船靠近時,他跟著俯身幫忙把魚往船上拽。大黃魚離了水掙紮得厲害,三個人又托又拽才把它送上船。

棒槌長的大黃魚在船板上撲棱,帶著船也在水中晃悠,其他人探著頭驚呼海珠的厲害,經驗豐富的漁民從腰間的褲帶上抽出一根銀針,動作飛快得在魚身上連紮三針。他跟海珠說:“海魚離了水死得快,出水前把魚鰾紮破了能讓它多活一兩個時辰。”

“安靜,安靜,先辦正事。”沈父把海珠撈上岸的東西給韓霽看,“你看看還有沒有缺的,缺了緊要的就讓海珠再下海一趟。”

韓霽挨個檢查遞來的文書,他朝海珠看了一眼,遲疑道:“你下去打撈可有危險?”

“有,上來時差點憋死了。”沈遂搶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