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瞥了他一眼,沒做訓斥。
“尚好,我覺得我沒問題,大人,可還要拿什麼?”海珠問。
又一個浪頭打來,船艙裡進了水,船艙裡魚尾拍打聲越發響亮。韓霽不再猶豫,把印章和包裹了油紙的書信在哪個位置說清楚,請海珠再下潛打撈一趟。
海珠沒說二話,紮了頭發就紮進了水裡,腿腳一擺一蹬在水下就沒了蹤影。
“其他人先回,老大你回去了安排艘商船來把岸上的人接走。”沈父開口,朝其他人下海的人說:“銀子去官府領,這兒也不必再來了。”
“珠女,你等我回去了再去領賞銀,我陪你一起。”沈遂開口,這話一出,沈父跟沈大哥都皺了眉。
等船走了,他跟老父說:“瞪我乾什麼?我可是個清清白白的好人。”
有外人在,沈父懶得跟他計較,隻當沒聽見,轉口問起韓霽之父的近況。
韓霽盯著清澈的海麵有一搭沒一搭應著,他以魚尾拍動的響聲計數,默念到兩百時還不見水下有動靜,他後悔起來,生怕那個像野魚一樣充滿活力的漁女因他丟了命。
海珠已經找到韓霽要的東西,她瞅著船板上散落的金銀發了會兒愣,錢帛動人心,最後她還是決定不趁人之危,從歪倒的衣箱裡拽件衣裳,把金銀和一些字跡沒散的書掃進去。
混濁的海底已澄澈,沉船上落了一層泥沙,礁石裡藏身的蝦蟹章魚搬家住進樓船裡,透明的水母躲進花瓶,摔出船的鐵鍋半扣在礁石上,海草已經纏了上去。
海珠離開前看見一隻海龜朝樓船遊了過來,她帶著不舍往海麵遊。布是好布,瓷是好瓷,雖然挺上不了台麵,但她好想來撿破爛。
“出來了,我看見了。”沈遂喊。
海珠又照舊咳了好一會兒,爬上船問:“其他人都走了?那我們也回吧,我弟妹還在碼頭等我。”
“怎麼拿了這麼多東西上來?”韓霽翻著洇濕的書,從金銀疙瘩裡選個金錠子遞給海珠,“勞煩了。”
這錠金子海珠收的心安理得,她笑眯眯接著拿在手裡把玩,默默坐在船頭聽船上的三個人說話。
“海珠,今天沒回去的船了,你帶著冬珠和風平去我家住一晚,明天再回。”沈遂朝後瞥了一眼,他著實擔心海珠會偷偷摸摸再跑過來下水。
海珠想了想,點頭答應了。
“這位是?”韓霽疑惑,這要是沈家的親眷,他賞的那錠金子可就失禮了。
“我好兄弟,異姓兄妹。”沈遂開口,“跟我一樣是個仗義的人,就是有點傻大膽。”
海珠:……
就連沈父也不好開口解釋,索性隨了沈遂胡說八道。
韓霽再次拱手道謝,他在身上摸了一圈也沒找到可以當見麵禮的,海珠看出了他的意思,主動問他討了本書。
碼頭到了,韓霽下船就被接走,海珠跟著沈遂走,上岸發現冬珠身邊還站了個麵熟的人。
“姐。”冬珠牽著風平快跑過來,她都要急哭了,“怎麼去了這麼久?”
兩個孩子歸了原主,沈淮遠遠打了個招呼快步跟著他爹離開。
“海珠,這都晌午了,叔請你們去食肆吃飯。”於來順關切地說,見海珠的衣裳還在滴水,他說要去成衣店給她買身新衣裳。
留意到沈遂在一旁意味不明地盯著,他冒著汗打哈哈:“你這孩子也是,今天要不是在碼頭看見冬珠和風平,我還不知道你們要回去。怎麼不跟叔說一聲?我還準備了東西,你們走的時候帶上。”
海珠不想陪他演繼父女情深,但麵子活兒也要做,她借口去沈家有事,讓他明天早上把東西送碼頭來。
“哎!”有這句話於來順就喜笑顏開了,目送三姐弟跟著沈六爺走了,他高興地從另一個方向離開碼頭。
“今天這事折騰的,你回去了洗個澡好好歇歇,賞銀我代你領回來。”沈遂說。
海珠點頭,她想起今天的事主,打聽道:“我瞧著韓大人跟你差不多大吧?這麼年少就做官了?”
沈遂撇嘴,“他爹是廣府提督,提督你知道吧?咱們這兒水師歸他爹管。至於韓霽,他沒有一官半職,就是給他爹當跑腿的,還不如我。”
海珠斜看他一眼。
這眼神激得沈遂炸毛,他止步繃著臉問:“我說的不對?”
海珠笑而不語,眼神在他臉上轉圈,直到把他看得不自在了才說:“他比你英武。”
沈遂大呸一聲,“你們這些小丫頭就隻會看臉,小小年紀就喜歡挑揀男人的皮相,也不知羞。”他抱起風平走得飛快,告誡他可不能跟他大姐學。
冬珠揚著張臉左右兩邊轉,看沈六哥走遠了,她問:“姐,你們這是吵架了?”
“逗他呢,幼稚死了。”海珠伸了個懶腰,拉著冬珠也快步往沈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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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清早,沈遂一路把海珠姐弟三個送上船,找管事給她們騰個住艙出來,把人和行李安頓進去了才下船。下船看見海珠那個繼父提著一袋什麼東西左顧右盼,他過去拍了他一下,說:“來晚了,人已經上船了。”
“勞小六爺開個口,我把準備的東西給海珠送上船。”
沈遂朝好兄弟打個手勢,於海順立馬扛著袋子由船上的人領著去二樓。
“原來二樓是這個布局,海珠啊,叔還是借了你的光上來一趟。”於來順把袋子靠牆放著,說:“給你帶了些米麵糧豆,都是我老家產的,也是我跟你娘的心意。”
“謝於叔好意,什麼時候讓我娘帶你去我家做客?也讓我好好招待你。”海珠好聲好氣地說,“隻要我娘過的好,我們兩家當個親戚走動也可。”
要說是之前,於海順肯定不願意有三個拖油瓶的窮親戚,現在嘛,他爽快應了,“年後你娘要是身子方便,我就帶她跟你小弟去看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