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嫻恍若感受到聲音的波紋擦過她的手腳,推動著她,使得她戰栗著後退了一步。
她聽出來了,是岑望仙的聲音。
這是示威。
唐嫻看懂了,等他們的耐心耗儘,自己將會與岑望仙是同樣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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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深重時,雲停方才歸來,洗漱罷,去書房處理這兩日堆積起的書信和奏折。
自他年滿十七之後,西南王就沒理過封地政事,現在更上不了手。
龍椅上的雲岸深得西南王言傳身教,隻懂吃喝玩樂,也是個徒有其表的廢物。
宮裡宮外及西南邊境所有決策,全都要經過雲停的首肯。
桌上的書信厚厚一遝,他撿起最上麵那封,一目十行翻看過,皺著眉扔開,道:“派人傳話給瘋三,再有人膽敢試探雲岸,直接殺了。”
爛攤子沒還沒解決,不老實的臣子又開始在雲岸那邊作怪,不殺難消心頭火氣。
心氣不順,雲停看誰都礙眼。
下了令,看見莊廉還不出去,雲停冷冷掃去,“沒事滾。”
“有事,有事的,公子。”莊廉趕忙開口,“院子裡那個姑娘被關幾日了,京城附近沒半點尋人的動靜,看來真是外地回京尋親的。”
“今日屬下用岑望仙嚇唬了她,畢竟是個姑娘,被嚇得小臉煞白,都快站不住了。禹州那邊也已派人過去,待消息傳回,再嚇她一頓,就該心智崩潰,把煙霞的蹤跡和盤托出了。”
雲停心情略有好轉,“嗯”了一聲,繼續看奏折。
莊廉偷瞄他一眼,繼續道:“屬下又審問了岑望仙一回,供詞與先前的一致,是羅昌過來的,與通議大夫殷褚那幾人暗裡有些勾當……岑望仙刻意接近煙霞,是為打探公子你的動向,藏寶圖的事純屬意外。”
這事早已查清,雲停皺眉:“你又要為煙霞說情?”
莊廉道:“煙霞對藏寶圖的事茫無所知,一時糊塗才會行竊,她連偷走的是什麼都不知道。”
“但她還是有分寸的,您瞧,岑望仙裝了半年,愣是丁點兒消息都沒從她嘴裡套出來。”
雲停給了他一個冷眼。
真敢透漏什麼消息,煙霞早就死無全屍了。
莊廉道:“是,咱們不留叛徒……屬下的意思是,煙霞偷了東西,不是遇見個傻姑娘,屍體早該涼透了。她犯傻,失了半條命已是懲罰,不若讓她把東西送回來,再派去關外將功折罪?”
雲停冷笑:“我是這麼好說話的人嗎?”
莊廉訕訕。
他跟在雲停身邊這麼多年,就沒見雲停對叛主的人手下留情過,這提議就跟個笑話一樣。
但煙霞又與彆的叛徒不同,她偷東西純粹是因為賭氣,誰知道糊裡糊塗闖了大禍,惹怒了雲停,才差點被殺。
莊廉想了想,苦口婆心地繼續勸說:“主要是王妃很喜歡煙霞,真殺了她,王妃該傷心了。”
雲停道:“她不是會易容?”
莊廉沒懂,“會易容怎麼了?”
“捉回來逼著她做個幾十張假麵,足夠讓人假扮她一輩子了。”
意思是該殺就殺,找人假扮她,西南王妃又辨不出真假。
莊廉哽住,不知道該誇他有孝心,還是該誇他思慮周全。
默默在一旁為雲停添了茶、剪了燭心,看著雲停飛速處理著宮中送來的奏折,莊廉終於想出了彆的說辭,道:“國境之內皆是帝王子民,煙霞也算啊……”
“子民子民,半子半民,誰家子女犯了錯不是先教訓糾正?哪有直接殺了的……”
雲停無謂道:“子女太多,少一個兩個正好清靜清靜。”
莊廉無法,隻得道:“……公子,錢寧等人犯下危國大錯,殺便殺了。煙霞純屬無心之過,不可同論啊。況且,祖訓第一條可是說了,不得濫殺……”
雲停放下奏折抬頭,目光森然駭人。
莊廉硬著頭皮說下去:“離京前老夫人說京中混亂,要屬下時刻提醒公子謹記先祖教誨,要做個愛民如子的好皇帝,屬下不敢不從。”
百裡老夫人,西南王妃的生母,出身將門,年輕時單槍匹馬屠過山賊,是位巾幗英雄。
隨西南王妃遷至封地後,看不慣夫妻倆的育兒之道,把不足三歲的雲停接到身邊教養,一養就是十多年。
能乾涉雲停決策的人,除了她,找不出第二個了。
莊廉屏息等雲停責罰,等了半晌,聽他道:“也行。”
莊廉驚喜。
雲停不鹹不淡道:“她能把國庫給我填滿了,我就饒她一命。”
莊廉臉上的笑登時僵硬了幾分。
他說的是填滿國庫,而非把瞿陽王的藏寶圖還回來。
莊廉在西南時負責軍需,是勤雜總管,隨雲停入京後,經手的也是這些,對如今的國庫情況再清楚不過了。
才開春,西南封地內已暗中籌備起全國將士寒冬的糧草輜重,支出的銀錢如流水,他每次看賬務,都感覺心臟在被利刃一塊一塊剜去。
而朝廷那邊,也在雲停的授意下重新核驗人口、土地等等,通過稅收革變以豐國庫。隻是這法子加重的是百姓的負擔,須得溫和推進,是細水長流的法子,急不得。
雲停並未將全部希望寄托在瞿陽王的藏寶上。
畢竟這藏寶洞隔了百年,誰也沒親眼見過,就連所謂的藏寶圖現在也在煙霞手中,無人知曉它是真是假。
若它當真存在,雲停的燃眉之急得以解決,饒煙霞一命倒也無所謂。
就怕那是假的……
舉西南及全國之力,短時間內都無法填充國庫,煙霞能有什麼辦法?
莊廉歎氣,在心中祈願那所謂的藏寶洞是真實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