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嫻心中所想是萬萬不能告知他人的。
她嫁人太早,情竇未來得及綻開,就快速經曆了成親、喪夫、獲罪被廢等重創,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被送去了皇陵。
煙霞曾笑話她:“膝下兒孫一堆,卻連男人的滋味都沒嘗過。”
煙霞與唐嫻接觸過的姑娘都不一樣,她大膽妄為,想到什麼說什麼,連這種被外人視作不知廉恥的事情,她也能笑嘻嘻地說出來,絲毫不畏懼他人眼光。
“你都這個年歲了,不會連洞房是什麼都不知道吧?”煙霞一臉的鄙夷與嫌棄。
唐嫻當然知道,嫁給老皇帝前,有宮中嬤嬤前來教導過她的。
那時她才滿十五,隻覺得這事可怖,驚惶不安地在心底祈禱老皇帝永遠醒不過來。
事情如她所願。
而入了皇陵之後,唐嫻連正常男人都接觸不到,自然就再也沒想起過這事,直到遭到煙霞的嘲諷。
唐嫻並不覺得男女之情、魚水之歡有什麼值得期待的,沒嘗過就沒嘗過,又不見得是什麼好東西。
煙霞卻拿這事不停地笑她,“不是好東西,那外麵那些男人為什麼整日往秦樓楚館跑?人家老太後又為什麼要養麵首?同為太後娘娘,你差得也太多了!”
唐嫻越是覺得羞恥不願意談這事,她就越是要把這事掛在嘴邊,嘀嘀咕咕個不停,一個勁兒慫恿唐嫻與前輩多學學。
被煩得沒法了,唐嫻敷衍道:“知道了,我與她學學就是了!養麵首、乾預朝政,將來我全都做,好不好?”
一個月前的事情,在此時重新回到唐嫻腦中,讓她在雲停麵前走神,羞恥地紅了臉。
“……你腦袋瓜子裡在想些什麼?”
“想、在想……”唐嫻在雲停的視線下,心虛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努力把思緒拉回,唐嫻看清眼前狀況,拍拍臉頰,一鼓作氣道:“在想哪幾個公子更有可能入了我的眼!”
她想通了,她越是避而不談,對方就會越得意逼問,就像煙霞那樣。
她主動出擊、坦然麵對,對方該覺得無趣放手了。
這也算不得是什麼為難人的事情。
唐嫻唯一的擔憂是怕雲停以此為由攻擊自己身為女子,竟然青天白日地將這事宣之於口,好不知羞恥……
“所以,你想好了?”雲停問。
唐嫻一愣,眼眸抬起,看見他雙目微眯,黝黑的眼瞳中,不耐與壓抑的火氣交織。
“想、想好了……”她呆呆地回答。
雲停等了會兒,見她仍癡愣地盯著自己,眉頭一皺,目光偏向桌角的一枝海棠。
他拈了一枝含苞待放的花枝,豎起來在唐嫻眼前晃了晃。
唐嫻猛地回神,下意識隨著落下的花瓣低頭,伸手接住,繼而聽見雲停道:“讓你找情郎,你盯著我看。怎麼,想讓我也給你做情郎不成?”
騰地一下,紅暈再次以鋪天蓋地之勢爬滿唐嫻的臉。
單聽字麵意思,雲停的話有些調戲人的輕浮感。
但結合他說這話的嘲諷語氣和孤傲神情,毫無疑問,又是單純在攻擊人。
唐嫻覺得這人是個無法無天的壞蛋,常恨得她牙癢癢。
但很多時候,又覺得他也沒那麼壞。
這感覺很奇怪……她似乎摸到了一個無形的邊界,隻要在這個界限裡,隨便她如何造作,她都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唐嫻懵懂想了一圈,剛想開口說些氣人的話試一試,沉默許久的莊廉搶先道:“公子,我瞧著表小姐的臉色,該是你想多了……祖訓說了,不得自作多情……”
雲停倏地轉頭,雙目閃爍著的寒光刺向莊廉。
莊廉退縮半步,閉緊了嘴巴。
隨後,雲停閉眼,短暫的靜默與尷尬後,他睜眼,神情淡漠,問:“哪個是你情郎?想不起來就殺了你舅舅。”
唐嫻糊裡糊塗地看著他倆,暗自記下所謂的祖訓,沉息感受,覺得事情重新回到了起點。
她望向斜對麵,明月軒中,人更多了些,但有一抹紅,始終是所有人目光的聚集點。
“我不記得了,但照我如今的眼光來看,那個叫紅袍小哥可能性更大。”唐嫻指著紅袍書生說道。
所有人都在主動恭維他,這人定然是高門子弟。
這等門第出來的公子,有可能就是那位“孟夫人”的夫婿。
更重要的事,是或不是,他在雲停手中活命的機會都遠大於他人。
隨著唐嫻的話音落地,莊廉向外吩咐了幾句,半盞茶的功夫,紅袍公子就到了門外。
“孟嵐見過公子。”
雲停坐著,隻一頷首,麵朝唐嫻,挑眉問:“確定是他?”
前一刻,唐嫻計劃隨便揪個人來糊弄雲停。待孟嵐到了跟前與雲停行禮,唐嫻才知道自己流年不利,再次選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