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嫋高興,纏著她喋喋不休:“我的貓貓好小的,明日可以給你抱抱,晚上睡覺時候就不許了,我怕你壓著它了……”
這些日子唐嫻都是合衣而眠,這樣總是不舒服的,此時心中放鬆,昏昏欲睡的,沒怎麼把雲嫋的話聽進去。
半天沒有回應,雲嫋有些生氣:“你怎麼不搭理我啊!”
唐嫻強打起精神,看著她氣鼓鼓的小臉,道:“搭理的,我在想你自己都這麼小,會不會給貓貓洗澡。”
“我不小了!我會!路上我就給它洗過了!”雲嫋被質疑,很是生氣,聲音特彆的響。
唐嫻最擅長的就是對付小孩了,揉揉被刺痛的耳朵,又問:“那你會給毛毛洗澡嗎?”
雲嫋迷茫地睜大眼睛。
“我就叫毛毛啊。”唐嫻說著,身子側了一下,趴在了浴桶上。
她的長發用發簪簡單挽起,露出濕淋淋的後背,突出的肩胛骨猶若展開的蝴蝶雙翅,曲線動人。
雙臂搭上浴桶時,圓潤肩頭微動,水花從上麵滾落,被屋中的燭燈折射出流淌著的銀光,滿室生輝。
可惜雲嫋不懂風月,歪著頭想了想,重重一點頭,捧著水開始往她背上潑。
唐嫻仗著無人看到這畫麵,理所應當地被雲嫋伺候,慢慢起了困意,在半睡半醒中琢磨著自己的處境。
今日出府本是為了指認孟公子,被雲嫋打斷,這事不了了之。不過好歹讓唐嫻得知了孟夫人可能的人選,也不算一無所獲。
接下來,她要在不被認出的前提下,想辦法暗中接觸到白湘湘,試探她的想法,還要通過雲嫋獲得自由。
說來簡單,可仔細一想,這兩件事都阻礙重重,沒那麼容易做成。
前路茫茫,但最起碼有了目標和途徑,總比盲眼瞎摸要好。
唐嫻不知迷糊了多久,忽然感到一陣涼意,她打了個寒顫,猛地驚醒,恍然發現沐浴的水已經轉涼。
身後雲嫋道:“你醒啦?我給你洗了頭發,你的頭發好多啊,累死我了!”
唐嫻身子下沉,鎖骨以下藏在水中,身子被漂浮的花瓣遮擋住後,她轉頭,看見她長發已散落,一小半被雲嫋捧在手上,另一半散亂地浸在水中,如水草一樣浮動著。
她拍拍臉讓自己清醒,怕再待下去雲嫋要起風寒,柔聲細語哄道:“那咱們快些洗,待會兒讓你幫我烘頭發,好不好?”
這一句精準地抓住了雲嫋的心思,她忙不迭地應了,“好!”
唐嫻再次確認這小姑娘隻有兄長沒有姐妹,還一口一個外祖母說,很大可能是由老人家撫養。
平日裡沒有親密玩伴,所以才這麼好哄。
她快速把自己整理好,再把雲嫋從頭到腳收拾乾淨。
之後,唐嫻倚著美人榻讓雲嫋擺弄她的長發,發絲被揉動帶來的不輕不重的癢意,讓唐嫻感覺舒適極了。
待長發乾透,看看內室輕紗軟帳的檀木雕牡丹月洞架子床,唐嫻心生懷念。
她從出生到十五歲,睡的都是這種鋪著絲綢蜀繡厚褥的大床,算起來,已經五年沒睡過啦。
唐嫻心中感慨,再看一眼那張架子床,心思一轉,道:“我妹妹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每晚都要我陪著她睡覺。你不要的,對吧?”
“要要要!”雲嫋立馬上鉤,跪坐在榻上攀住她的手臂,“我也要!”
唐嫻麵露為難,推辭幾句,才勉強道:“那好吧,你若是夜間蹬人了,以後我就不陪你睡啦。”
“我不蹬人的!”雲嫋大聲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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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沁齋的燈熄滅後,明鯉去見了雲停,把所聞所見詳細地複述出來。
“就連熄燈都是小姐去做的。”明鯉語氣僵硬。
她在蘭沁齋閨房的屋頂上盯了一晚,親眼目睹了唐嫻是如何與雲嫋玩鬨,雲嫋又是如何伺候唐嫻的。
“……莊姑娘先犯的困,與小姐打賭屋中一共有幾盞燭燈……”
雲停眼皮子猛跳,截住明鯉的話,斷言道:“雲嫋贏了。”
明鯉的表情一言難儘,“是。”
結局當然是雲嫋贏了,因為是她下榻挨個把燭燈吹滅的,邊吹邊數。
這哪裡是與人打賭、陪人玩耍,分明就是“莊詩意”懶得動,騙雲嫋去熄燭燈的!
到底誰是金枝玉葉,誰是去伺候人的啊?
明鯉剛到京城,對唐嫻的了解全部來自於莊廉,她也奇怪,不是說這是個沒心眼的落魄貴女嗎,竟然能把雲嫋哄得團團轉。
心中怪異,明鯉瞅著雲停晦暗不明的神色,猜測著他可能有的心情,大氣不敢呼出。
“雲嫋就沒有一絲不情願?”
明鯉小心翼翼道:“小姐高興得緊,一口一個姐姐,連‘表’字都去掉了。”
不止,睡前還興致勃勃地與人謀劃,期望“莊詩意”給她出主意,明日再把雲停打一頓。——明鯉不敢說。
雲停再次沉默,少頃,他問:“倆人都睡了?”
明鯉道:“屬下去床邊查探過了的,都睡熟了。”
雲停靜坐幾息,倏然站起,大步走到房門口,又停住,回身道:“從王府那邊多調幾個侍女過來,要話少、手腳勤快的。”
下了令,他推門出去。
明鯉望著他去往蘭沁齋的背影,那句“是調侍女來服侍小姐,還是服侍莊詩意?”,最終隻敢在心底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