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停吃了個啞巴虧。
明麵上對他動手的是雲嫋,他不能打回去。
幕後始作俑者是唐嫻,一個姑娘。
早在西南時,不乏有敵邦奸細使美人計引誘他,雲停不曾手下留情。到唐嫻這裡,她的手段太過低劣,不還手,他很憋屈,還手的話,他就成了毆打婦孺的卑劣小人。
他不是什麼晴雲秋月的君子,但也不是地痞癟三,這事做不來。
雲停把這份怨念壓在心底,站直了,對著目光躲閃的唐嫻嗬嗬一笑,陰惻惻道:“出息了。”
“我就是出息了!”雲嫋踮腳在他麵前晃手,吸引來他的注意後,得意地搖頭晃腦,像枝頭蹦躂的小麻雀。
她不介意自己是怎麼得手的,反正她打到了,就是占了上風。
雲停不再看唐嫻,拍拍肩上的手印,淡淡瞥了雲嫋一眼,道:“改日為兄再好好教導你。”
說完他甩袖轉身,寬大衣袍卷起一陣風,呼嘯著拍打在唐嫻與雲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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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戌時,燭燈滿庭,明鯉才遲遲歸來。
雲停剛聽啞巴彙報完西南種種事宜,聽明鯉道:“屬下與啞巴帶著小姐行至偏郊,恰見秦家幾口人被押送往塞外,就跟了上去……”
百裡老夫人三十年未回京城,心中始終惦記著舊日好友,就讓明鯉入京後代她前去秦家拜訪,哪知路上遇見了這事,怕有隱情,臨時跟了上去打探。
雲停對秦家有印象,說來秦大人獲罪也是因為國庫的事情。
這事觸了雲停的黴頭,哪怕對方是百裡老夫人舊友的後人,他也不會輕易放過。
“罪有應得。”雲停冷然給事情下了判定,接著吩咐道,“去盯著莊詩意,看她都與雲嫋說些什麼。”
明鯉領命,將撤出去,雲停餘光瞥見她臂彎中一坨灰黑色的毛絨絨,問:“這是什麼?”
“路上碰見的小貓,不知怎麼斷了腿,小姐喜歡,就把它撿回來了。”
雲停盯著蜷縮成小小一團的貓兒,想起雲嫋那一身邋遢和唐嫻暗裡與他較勁的模樣,沉吟片刻,道:“去王府喊兩個侍女過來。”
初入京,雲停住在宮中,離宮後,住在空蕩蕩的百裡將軍府。這邊侍衛皆是西南過來的,是他的心腹。
西南王府舊址也能住人,那邊伺候的人多,從嬤嬤到繡娘,應有儘有。然而知道的人也多,雲停不耐大臣登門,很少去那邊。
此時,他身邊多了個麻煩精。
小姑娘家的,放進宮中,他不放心。丟在西南王府,又怕她一個人害怕,隻能留在身邊。
“莊詩意”又是個隻懂琴棋書畫、做不了粗活的,隻能教教雲嫋讀書認字,還是得多派幾個侍女過來伺候雲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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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了雲嫋的光,唐嫻搬去了蘭沁齋,位處府邸正中央,內裡擺設精致,閨閣與廂房均寬敞整潔,另外設有小荷塘、芙蓉園和書齋等等。
就連浴桶都格外的大,能容納下兩人。
“這是我娘小時候住的院子!我聽外祖母提過,荷塘裡還有一株雙色蓮花呢,等夏日花開,你就能看見了!”
雲嫋與唐嫻大聲炫耀著,手中抓著一朵芙蓉花,邊說邊把花瓣一片片揪下,扔進浴桶中。
幸而唐嫻早帶她淨了手,否則這好不容易打滿的一桶水她是下不去的。
“你娘一定很受父母疼寵。”唐嫻取了自己的換洗衣裳掛在繡屏上,等雲嫋嘰喳著附和完,指使道,“去問侍衛要你的衣裳。”
唐嫻派她去跑腿,語氣隨意,再自然不過了。
她擅長與這年紀的活潑小姑娘相處,越是不客氣,她越是與你親近,隻要把握好度,能讓人言聽計從。
何況傍晚時兩人聯手打了雲停一巴掌,早已結下了深厚的情誼。
果然,雲嫋蹬蹬跑出去,沒多久,抱著個匣子跑回來。
小姑娘一路奔波,抵達京城後,換洗的衣裳全穿了一遍,已經沒有乾淨衣裳了,是臨時差侍衛出去買的。唐嫻瞧她臉蛋被風沙磨得發紅,順便讓人帶了些搽臉的脂膏。
匣子打開,裡麵滿滿的,衣裳鞋襪一應俱全,膏脂也是最好的,細膩柔滑,在圓肚青瓷妝盒裡,也擋不住蘭花的清香。
“哥哥說先穿著,過兩日讓繡娘來量身形做新的。”
“嗯。”唐嫻應了她一聲,繞過屏風去檢查門窗。
雖說她被困這裡是單人獨住,雲停或侍衛也都未曾對她起過色心,但被陌生成年男人包圍,哪個姑娘也不敢安心沐浴的。
連日來,唐嫻都是躲在床幃中簡易擦洗。
今日雲嫋到來,她終於可以徹底放心了。
這對兄妹看著不合,但明眼人都能看出,雲停對這個幼妹很是縱容。
府中小姐沐浴,必是無人膽敢偷窺的。
備好沐浴後的衣物,先把雲嫋渾身擦洗了一遍,唐嫻才帶她入水。
溫水衝刷著肌膚,唐嫻久違地鬆弛下來,長舒一口氣,歪頭枕在浴桶邊沿,安靜享受這難得的愜意。
“表姐,明日給我的貓貓也洗一洗,好不好呀?”雲嫋坐在浴桶中撿花瓣,把被打濕的花瓣一片片往臉上貼。
唐嫻渾身鬆軟,倚著浴桶,聲音懶散綿長,“你的貓貓在哪呢……”
“在明鯉那呢,她明日就該回來了。”
唐嫻想起傍晚時聽見的對話,料想明鯉是雲嫋身邊的女侍衛,是在城外分開的。
她也喜愛小貓,就大方地答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