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去廚房例行公事下了一碗麵作為晚餐。
房子裡隻開了一盞燈,陸峙獨自坐在餐桌上,臉上淡漠,看著完全沒食欲的樣子。
他懶散地挑著碗裡清湯寡水的麵條,眼眸半垂著,餘光落在旁邊的手機上。
大概是一個人吃飯顯得有些孤單,他騰出一隻手打開手機的搜索引擎,輸入了幾個字。
片刻後,屏幕上出現一個土豆臉小孩和像棉花糖似的小狗一起躺在地上,一邊用手撓不知名的某處。
空蕩的房子裡回蕩著一人一狗傻氣猥瑣的笑聲。
陸峙黑了臉。
她居然覺得自己像這隻蠢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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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墨就加微信這事跟陸峙周旋了很久,要換成彆人,她早愛誰誰了,可她一想到陸峙冷著眼說自己母親去世的模樣,這該死的聖母心就開始泛濫,總想著去關愛下可憐的弟弟。
可惜人類想法並不相通,一直到了梧江市的第一座方艙醫院建成,陸峙還沒有通過蘇墨的微信好友申請。
要說到這方艙醫院可謂是人類奇跡也不為過,從決意到建成不過短短三天,全程在網絡上直播。
蘇墨有時候閒著沒事了就去看下直播,每次看完心中隻有兩個字:牛逼!
這麼一想,加陸峙微信這事比建醫院還難,人家地基都打好了,她還沒感化到臭弟弟的心,甚至連外層的封印都沒解開。
陸峙的表情和語氣永遠寡淡地跟白開水一樣。
白開水還分堿性酸性中性呢,他連白開水都不如。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一聲姐姐。
蘇墨亂七八糟地想,躺在床上更加睡不著。
也不知從哪裡傳來女人的哭喊聲,她這幾天老是聽到,但是哭喊聲隔一下就安靜了,這事就屬於細思極恐那種類型,越想越害怕。
把這事跟陳女士說起的時候,她說這是在家被封閉太久導致的幻聽,蘇墨理論,陳女士讓她沒事多看看社會主義二十四字核心價值觀。蘇墨覺得她媽就是讀書把人思維讀僵住了,世界上懸乎的事情多了去,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越想越歪,蘇墨不得已將耳機拿出來,放些舒緩輕音樂轉移注意力。
明天一定要加到陸峙的微信,再對他使勁噓寒問暖,早日取得姐姐的頭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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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天氣一掃前幾日陰雨的沉悶,人數增長的趨勢也沒像之前那樣一飛衝天,好像所有事情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馬上就要迎來幸福大結局。
蘇墨起的比她媽還早,甚至還攬過了做早餐的活,煎了兩個糊了大半邊的雞蛋,把小紅袖章戴得規規整整,心情晴朗。
她精神抖擻地跟劉愛玲打招呼,“劉阿姨早上好!”
“小蘇早上好。”
劉愛玲雖然是笑著的,但是眉頭緊皺,仿佛有什麼事難住了她。她跟蘇墨打完招呼後,一直拿著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麼。
蘇墨關心地問道:“劉阿姨,您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劉愛玲抬起頭,眼中竟有隱隱淚意。
“小蘇啊,我昨天看新聞說國外的疫情開始爆發了,那人數蹭蹭往上竄。他們資本主義國家又不會像咱們這樣,我閨女一個人在外邊,年齡又跟你一樣這麼小,沒個照應怎麼辦啊......”
蘇墨看著劉愛玲想起陳女士,天下父母心中,兒女永遠是牽掛。
她不知道怎麼安慰,不禁拿手在劉愛玲背上輕輕拍了兩下。
劉愛玲紅著眼眶看著她,估計又想到自家女兒了,哽咽著說:“我給她打視頻問情況,她也說沒事,可是怎麼會沒事啊,那些洋鬼子連口罩都不戴,還要鬨遊行說要自由,人都沒了,要自由做什麼呢?早知道就不讓她出國了......”
說到最後眼淚都止不住,蘇墨連忙從旁扯了個紙巾給她擦眼淚。劉愛玲之前跟她說過,她老公在就因為工程事故去世了,她現在一個人呆在國內,平常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如今女兒在外沒個著落,以往樂觀的表麵不複存在,緊繃的情緒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再也收不住了。
“回國的機票也搶不到,家都回不了,萬一出個什麼事,萬一出個什麼事......”劉愛玲後麵的話都不敢說出口,好像真的怕應驗一般,流著眼淚低語:“我就算是死了也沒法給我家那位交代。”
“您彆這麼說,”蘇墨眼睛也有些濕潤,“前段時間我看到咱們的大使館給留學生送了防疫物資呢,不會出什麼事的!”她繼續安慰著,“彆哭了呀劉阿姨,這個時候可不能自己先倒下了。”
劉愛玲再次問道:“真的會有防疫物資嗎?”
媽媽不會拋棄自己的孩子,祖國也不會放棄流落在外的兒女。
蘇墨的語氣很堅定,“那當然!”
少女的眼神就像冬日的暖陽一樣,劉愛玲的情緒漸漸被安撫了下來。
也許有時候堅持不了的時候,隻需要有一個人能告訴你,一切都會好起來,就能挺過去。
蘇墨看著劉愛玲眼下的黑眼圈,明顯是昨晚太過於擔心沒睡好,索性就讓她回家好好休息,自己攬下了所有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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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區的工作其實沒多少,蘇墨把手頭工作做完之後,對著國內查看英國那邊的時間,在“梧江三少”討論組裡圈了下李維風,直到下午,都沒有收到回複。
不過她這個人天生就是個樂觀派,李惟風一向成熟穩重,在她和趙明丞隻會撒丫子闖禍然後被罵的像個豬頭的時候,這人就已經把老師和家長哄得服服帖帖了,所以在外頭定會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輪不到她操心。
早上起的太早,現在一下又沒什麼事可以做,蘇墨覺得眼皮越來越沉,到後麵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陸峙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副歲月靜好的畫麵。
陽光似乎都在眷顧少女,她趴在桌子上,散落在肩頭的棕色長發變成了暖金色,冷風都化成了繞指柔,拂麵揚起發絲。
他走近,看著她在暖陽下近乎透明的眼皮,粉青色的細小血管,隨著起伏的呼吸,那眼瞼下方的扇形陰影虛虛沉浮。
常青樹的綠葉撲撲簌簌,地上的光斑在流動。
陸峙忘了接下來要做什麼,他放輕了呼吸,不忍驚醒,甚至無意識往旁邊走了一步,為蘇墨擋住了刺眼的光線。
一隻喜鵲降落在梅樹枝頭,喳喳叫了兩聲,少年不悅地掃去一眼。
蘇墨還是被吵醒了,她皺著眉有些不高興,迷迷糊糊睜眼看到他的那刻,慢吞吞地揉了下眼睛,複而眼眸一彎。
“山寺弟弟,你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