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還在亂七八糟地想,怎麼能對弟弟用那麼曖昧的詞,實在罪過。
一道帶著午睡後慵懶的嗓音從低至高在耳畔響起。
“不是說要去接人?”
陰影從蘇墨頭頂落下,剛剛的高度差距瞬間逆轉過來。
陸峙頭微低著,口罩上方那雙狹長眼睛隱在黑壓壓的密睫下,瞳孔裡有抹紅,眼瞼下方那顆淚痣被染上丹色,在他口罩上方的冷白皮上,像粒勾人心魄的朱砂。
這眼睛在這種每人戴著口罩的時期裡,簡直大殺四方。
實在太漂亮了。
這真不能怪她滿腦子廢料,要怪隻能怪美色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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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門口的時候,那兩個新人已經到了。
一高一矮,矮個子挽著高個子的胳膊。高個子叫黃言希,留著一頭清爽的短發,聲音聽起來特彆有少年感,眼神落落大方;矮個子叫葉安安,聲音細細軟軟的,站在黃言希後麵,眼神有些怯懦,看起來有點社恐的樣子。
他們說話的時候,黃言希一直牽著葉安安的手,應該是一對非常恩愛的小情侶。
在每人都戴著口罩的時期,心靈的窗戶能反映出一個人最直接的想法。
除了陸峙,他那雙黑眸總是藏著太多蘇墨看不懂的東西。
她無意識地去看他,撞上了他疑惑又複雜的眼神。
長睫斂去,陸峙將視線移開,神色冷淡地望著花壇的樹。
蘇墨忽略掉剛剛閃過的難以辨認的奇怪感覺,轉頭繼續與黃言希和葉安安寒暄。
還是這種正常人和自己的磁場吻合。
四人一起到了住所,黃言希體貼地幫葉安安鋪好了床後才開始鋪旁邊自己的床。
雖然是情侶,但規定是男女各占一邊。她連忙上前製止他的行為,嚴肅道:“不能壞規矩,男生睡那邊。”
陸峙和黃言希同時看她。
葉安安扭扭捏捏的揪了好一會兒衣角,最後像是終於鼓足了勇氣,紅著臉小聲地說:“言希她是女生啦。”
“啊?”蘇墨看著眼前的長得非常日係的少年,哦不日係少女,陷入對自我認知的懷疑,搞錯人家性彆挺不禮貌,她真誠地道了個歉,“對不起啊,”怕黃言希誤會,她繼續道:“主要你太高了,我沒有彆的意思。”
黃言希爽朗地笑,“沒事,常有的事。”
蘇墨小步挪到陸峙旁邊,扯了扯他的袖子,用眼神問他:你早知道了?
陸峙點點頭。
她繼續用眼神示意:那你怎麼不告訴我?
陸峙瞟了她一眼,眼裡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沒想到你這麼蠢。
“......”
鬨了個烏龍之後,蘇墨和兩個女生隨意地聊了會天,陸峙本來就話少,自然不會參與女生們的談話。
黃言希和葉安安中途還提議把陸峙拉過來和她們三一起聊天,說他一個人看起來怪孤單怪可憐的。
蘇墨掃了眼懶散靠在床頭閉目養神的某人,她好心提醒,“可以嘗試,但沒必要。”
“為什麼?”
“你們想碰壁就去吧......”
黃言希是個喜歡交朋友的人,她決心去嘗試,不到五秒鐘回來拍了拍蘇墨的肩膀,兩人對視一眼,有種革命失敗一切儘在不言中的默契。
葉安安遲疑了下,一副勸人向善的表情,黃言希直接拽住她的手,“安安,乖,咱不去招惹這種非正常人。”
蘇墨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後頸立刻發涼。
“......”她縮著脖子,朝斜對麵黃言希的床位那努下巴,“換個遠點的地,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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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中午後,為了避免前麵那批進過病區的誌願者與新來的誌願者傳染。
蘇墨他們領餐時間比所有人都早,黃言希和葉安安兩個人拿著餐回了住處,她不想去床位吃飯,硬拉著陸峙來到了外麵。
臨時搭建的醫院就連裡麵的設施都不齊全,更彆說外麵連個凳子都沒有。
找了會也隻有花壇邊能勉強當做吃飯的地。
蘇墨把飯盒往陸峙手上一摞,用手撐著花壇邊緣,直接坐了上去。
隨著她的動作,積年已久的灰塵細砂也從邊緣落下。
陸峙的視線落在花壇和她臀部緊密相接的地方,飽滿的半圓將灰全部蹭乾淨了,留下淺淺的痕跡,偏某個人完全沒察覺,還頗為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乾嘛呢?你不餓?”
“......”
算了。
出都出來了。
陸峙轉過身,往上提了下跨,也直接坐了上去。
全程輕鬆自然,完全不費力氣。
人比人氣死人。
這孩子到底是吃什麼長大的,能長成這種一覽眾山小的身高。
蘇墨疑惑的空檔,視角裡出現了一個拆了包裝的飯盒。
她偏頭去看旁邊的人,他連句解釋都沒有,就順理成章地遞給了她。
有什麼沒捉住的,像小泥鰍一樣的情緒飛速竄走。
再想追究這滑溜溜的東西跑到哪裡去了,那種感覺又不見了。
遲鈍的少女愣了下,回過頭在心裡感歎果然還是弟弟貼心,不像趙明丞那狗比每次跟個大爺似的,隻會享受彆人的服務。
蘇墨從褲子口袋裡把筷子掏出來。
筷子整根斷掉,上部分跟下部分藕斷絲連,中間連著劈掉的木刺。
估摸是剛剛一屁股坐下來的時候給折了。
她用半截筷子夾起幾根小菜葉,因為長度短手使不上力,夾得顫顫巍巍的。
與筷子奮力戰鬥了幾秒,風聲和少年清淡的嗓音一起入耳。
“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