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鎖屏,光亮瞬間消失。
陸峙半闔著睫,瞳孔失了焦。
白天的場景如臨再現,一片混亂中,隻有她的聲音清晰入耳,每句話每個小動作都仿佛深深刻在腦葉的溝壑中。
眉漸漸蹙起,不可控的情緒在瘋長。
排斥,窒息又想飲鳩止渴的矛盾。
蘇墨等了許久都沒收到回複的消息,上眼皮開始和下眼皮磕磕絆絆的打架。
被子支楞的小帳篷像泄了氣的皮球,慢慢縮小最後變成一團。夜幕籠罩的黑暗中,纖長細白手指握著的手機屏幕散發著熒熒微光。
在即將熄滅時,一條新消息出現,屏幕又亮了起來。
親愛的弟弟:【嗯,拍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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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醫院組織患者進行了第一次核酸檢測。
興許是看患者整天悶在醫院,核酸檢測被安排到了室外。
他們幾個誌願者就在現場當打雜的,搬東西,維護秩序,時不時的還要陪站隊的人嘮嗑。
嘮嗑,隻有蘇墨一個人。其他誌願者與患者的搭話是簡單“核酸檢驗結果什麼時候出啊?”“下一次檢驗是社麼時候?”,她能跟人家從“你家幾口人”扯到“你家狗居然會跳舞”這種話題。
黃言希和葉安安兩人之前沒和她一起行動,今天長了見識,她們被這種聊天法驚得有些合不攏嘴,於是問陸峙:“蘇墨,她好像......格外興奮?”
在社區送物資時,陸峙已經領略到蘇墨的本事。從她嘴裡冒出任何話都不要覺得奇怪,因為下一次會更讓人匪夷所思。
站在隊伍前端的人已經聊到“梧江市哪裡的早餐最好吃”,陸峙司空見慣,淡淡地說:“習慣就好。”
“你覺得寬粉和細粉哪一種更好吃啊?”
“細粉。”
“我喜歡吃圓柱體的粉。”
“......”為什麼有第三個選項。
黃言希&葉安安:“......”
蘇墨,屬實,社交牛逼症的領軍人物。
在話題變成“你家裡的盆栽是什麼”,葉安安看蘇墨的眼神已經變成了星星眼,她從小性格就內向,對這種社交達人羨慕,於是誇讚道:“我覺得她好厲害!我要向她學習!”
“彆......”黃言希拉著她,“你臉皮做不到那麼厚的,蘇墨這絕對不是一天練成的。”
陸峙:“......”
後來檢測結束,蘇墨已經成功的和各個區的人都混了個聲音熟,那些和她聊過的患者,硬是能從一堆穿著同樣白色防護服的人裡麵把她扒拉出來,親切的叫她小蘇。
葉安安的眼神更崇拜了,黃言希拉都拉不住,她往蘇墨那湊了過去,開始取經怎麼成為一個開朗外向的人。
“挺簡單啊,”蘇墨有些得瑟,“你想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個體對不對?那麼思想怎麼可能那麼湊巧在一個頻道上呢?”她指著陸峙,“就像我跟他完全不一樣,那先不熟的時候或是麵對一個話少的人,想嘮嗑怎麼辦?”
“怎麼辦?”葉安安虛心求教。
“我講我的,他講的他的。”
“啊?”
明顯葉安安無法理解這個精髓,蘇墨再次解釋,“就是各講各的,甭管他聽不聽,作為一個合格的話搭子,說什麼的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說!”
陸峙&黃言希:“.....”
“這樣啊!”
遠處又有人叫小蘇小蘇,她熱情地朝那邊招手說就來,末了撂下句英文,“Just speak!No talk!”說完還眨了下單邊的眼睛。
葉安安陷入沉思,黃言希側頭對著旁邊沉默的少年禮貌微笑,“她平時都是這樣和你交流的?”
陸峙:“......”
有過之而無不及。
葉安安想過去找蘇墨,黃言希拉著她說少跟蘇墨學之類的話。
他的目光追隨著遠處的身影,在她回頭往這邊揮手時,口罩下的唇角緩緩勾了個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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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核酸檢測的緣故,晚上的廢物垃圾特彆多,蘇墨一行人清理到晚上九點,才將全部的垃圾打包完畢,送上垃圾車。
回到住所的時候,幾個人累成狗,先去衛生間把紙尿褲脫下,還沒休息一會兒,魏昭又來了。
說實話,蘇墨現在看到魏昭,就像剛穿上件純白的新衣服,立馬被沾上了一滴油漬,膈應的慌。
魏昭並不是這麼想的,他情緒格外高漲的從手上拎著的黑色袋子裡,拿出來四份核酸試紙,又十分詳細的從頭到尾給蘇墨他們科普了這個試紙如何用,最後說道:“因為你們隻有四個人,我搞忘記登記了,你們就互相捅捅喉嚨吧。”
他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鏡,“記得等下自己送到檢測站,我先回去休息了。”說完放下東西就像那種穿上褲子不認人的渣男一般拍拍屁股走出了九區的住所。
理所當然黃言希和葉安安互相檢測,蘇墨和陸峙。
白天消耗的精力太多,晚上撿垃圾,現在手抬都抬不起來,比做了天鵝臂訓練兩遍還酸疼,蘇墨半躺在床上完全不想動,整個人疲倦得要命。
檢測又不能不做,她虛虛望著天花板發呆,腦中想不出來兩全其美的對策。
其實就是懶癌發作。
聽到旁邊的動靜後,蘇墨清了清嗓子隔空喊話對麵的床位,“陸峙,我能躺著給你捅嗎?”
話音剛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