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慕尹掙開蘇墨和黃言希的手,上前拍打著她的肩膀,“你騙人!我要打死你個臭騙子!”
蘇墨有些慌張的勸阻,“彆打!彆打!你女兒懷著孕呢!”
吳慕尹沒躲,隻是流著淚反複說著,“爸爸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
她指著魏昭,“你看看你拉著的這個人,他穿的是什麼?這是防護服!他隻是醫院的誌願者!”
尹聽雲手頓住了,眼裡的渾濁恢複了清明,她望向魏昭,伸出那雙滿著褶子的手,顫抖著去觸摸他的護目鏡。
蘇墨眼裡包著淚珠,她能看到魏昭的眼眶也紅了。
“誌願者?”
尹聽雲似是呢喃,又似問自己。
她盯著魏昭然後轉頭看了一眼吳慕尹,清明的意識讓她認清現實。
尹聽雲眼裡流下一行渾濁的淚水,受不住打擊,身體往後朝地上直直倒去。
“媽!”
“奶奶!”
“快!叫醫生!”
尹聽雲的暈倒使場麵一度混亂。
很快護士和醫生拿著擔架從值班室趕來,將她抬進了方艙的急救室,眾人也跟了過去。
吳慕尹的情緒崩潰了,用手攥著胸口的衣服哭的撕心裂肺。
蘇墨不知道怎麼安慰,隻能乾巴巴地說:“彆哭。”
“都怪我,我不該激她的,”吳慕尹用雙手捂住臉,“我隻剩下媽媽了,要是她出了什麼事,我該怎麼辦......”被抽空了力氣,她身體癱軟就要滑倒地上。
蘇墨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臂,魏昭從旁邊拿了一個凳子遞了過來,她扶著中年女人坐到凳子上。
“這該死的病毒!該死的病毒啊——”
耳邊帶著嗚咽的罵聲讓在場所有人聽輒流淚。
眼眶裡積蓄了淚水,蘇墨咬著唇忍下。
此時什麼樣的安慰好像都顯得蒼白。
她看著吳慕尹哀痛無奈的眼神,想起了陸峙,他今年才十八,母親去世時他也會露出這樣的神情嗎。
沒過多久,醫生從急救室出來問:“誰是家屬?”
吳慕尹回過神,聲音有些嘶啞,“我是,我媽她醒了嗎?”
“沒有,不用太擔心,病人暫時沒事。但方艙沒有腦科醫生,她需要轉接去市內醫院。”
吳慕尹這鬆了口氣說好,許是剛剛情緒波動的太厲害,她皺著眉頭捂住肚子。
蘇墨幾個人又扶著她回到床位,安撫了會,這才知道事情經過。
吳慕尹和尹聽雲是七區的患者。
吳慕尹,顧名思義尹是尹聽雲的姓氏,老伴兒叫吳元忠,尹聽雲和吳元忠相愛快有六十年,兩人結成伴侶到今年正好是金婚五十年,那個年代不講究這些,兩人的結婚證都是後來領的,吳元忠在網上看見彆人的婚禮,於是就計劃在庚子年年初補給尹聽雲一場。
“我遠嫁在外地還沒回,我爸一手操辦,就這麼被感染了。當時誰都不知道,他又是個特彆犟的人,硬撐著身體不適一直到我回來,然後就這麼走了。我媽她接受不了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吳慕尹躺在床上紅著眼眶繼續說,“我以前特彆不聽話,因為遠嫁他生氣了好多年,懷孕之後他才不忍心再跟我生氣,其實我都知道,他生氣歸生氣其實一直關心我,常常給我寄東西。本來他應該馬上要抱孫子了的......我爸爸他是個特彆好的人。”
蘇墨和幾個女孩子相顧無言,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陪在吳慕尹身邊。
魏昭輕聲感歎:“你爸爸......他很愛你。”
吳慕尹捂著肚子流淚,“是啊......他很愛我,還為孩子取了名字,叫安生,男孩女孩都能用的名字。”
魏昭重複問道:“安生?哪兩個字?”
吳慕尹想到什麼,被濃濃的哀傷彌漫的眼裡又露出一絲幸福。
“安穩出生,安穩餘生。”
這是她父親對孩子的祝福,也是對她的祝福。
蘇墨發現魏昭今天好像對吳慕尹關注很多,她覺得應該是尹聽雲將他認錯的緣故,冥冥之中特定的緣分。
後來,魏昭讓蘇墨一行人先回住處,他來處理後續。
她們也沒強留,隻是情緒一直低迷,回去的路上誰也沒說話。
路邊樹枝上停著一對交頸啼語的鳥。
吳慕尹的父母本應該是垂垂暮老三世同堂。
卻不巧,成為這疫情之下諸多不幸中的一例。
蘇墨覺得惋惜一方麵又暗自慶幸,還好她的親人朋友都逃過了此劫。
否則,她又該怎麼接受這種死彆。
不得而知。
她腳步一頓。
可陸峙,已然經曆過了啊。
他一個人麵對了這些,意識到這點,比剛剛更悶更酸的感覺從四肢百骸鑽了出來,蘇墨抬臂,捂住胸口的位置,白色的防護服被抓皺。
腦中迸發一個念頭。
——如果那時我在陸峙身邊就好了。
杜若萱在她旁邊,關心地問:“怎麼了?”
黃言希和葉安安同時看過去。
她默了幾秒,說:“心有點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