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 不可控終於完成了質變(2 / 2)

她甚至都能想象到當初那個小陸峙在那天被欺負後,麵對母親天翻地覆的變化又是用什麼樣的口吻讓他自己彆哭的。

蘇墨終於知道為什麼陸峙會那樣輕飄飄的承認那兩個字了。她覺得自己無法理解,是因為她永遠不會這麼說自己,而這來源於家庭父母朋友給自己的底氣。就像她知道,如果有人這樣罵李惟風和趙明丞,他們同樣不會接受。

可是陸峙沒有啊,這些在她生命裡習以為常的東西,他都不曾擁有。

如果,他也和她一樣,有蘇耀和陳茉心那樣的父母從小疼愛他,有李惟風和趙明丞那樣的朋友陪著他長大。

在這個年紀,他也應該是一個風光月霽,意氣風發的少年。

看到有趣新鮮的事會興奮,碰到不合自己心意的事會大大方方說出來,被人罵了會坦蕩的反駁回去甚至說一聲去你大爺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對世界沉默著。

可即使這樣,他從未有過惡意,隻是這個世界不愛他,未曾給過一點偏愛。

蘇墨想到第一次見陸峙時,他站在梅花樹下不辯解不反駁的模樣,那時他心裡在想什麼呢?越想越難受,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拚命往下掉。

“彆哭,我......”陸峙話都沒說完,就感覺自己被抱住了。

他僵著身子,手滯在半空中不知道該放在哪裡。

陸峙比蘇墨高太多,她的個子隻能到他胸口處,腰被她摟著,儘管隔著厚厚的防護服,陸峙依然能感覺到下麵屬於女孩子柔軟又纖細的肩。

蘇墨的頭貼在陸峙的胸口,隻露出被防護服包裹著的白色顱頂,陸峙想伸手去撫摸,又生生停在半空中握拳,半響後,他啞著聲問:“蘇墨,你知道自己在乾什麼嗎?”

“知道的......”蘇墨聲音甕聲甕氣的,“我覺得這個時候就應該給你一個擁抱。”

她總是如此理直氣壯,不講道理,不講邏輯地一次又一次試圖闖進他的世界。

陸峙抬頭望向梧江上方晴朗的天空,陽光很刺眼,他睜著眼任憑光線刺進黑色的瞳孔裡,直到感覺到酸澀,他緩慢閉眼在心裡歎息了一聲,隨後輕輕推開蘇墨不去看她,視線落在某一處,風輕雲淡地說:“那些事已經過去很久了,我告訴你,不是想讓你覺得我可憐。”

蘇墨聲音悶悶的,“沒有可憐,我是在心疼你。而且,我覺得你真的好勇敢啊......”

心猛跳一下,陸峙攥住手心,克製著某種情緒,重複後兩個字:“勇敢?”

“是啊,”蘇墨仰起臉看他,淺棕色的眸子沾著濕漉漉的霧氣,眼尾還有些紅,她驀地笑了,“謝謝你啊小陸峙,能這麼勇敢,這麼堅強的長大。”

陸峙怔住。

蘇墨看著他,眼睛仿若一汪注滿陽光的清泉,她繼續道:“多虧了我們小陸峙才有這麼好的山寺弟弟。姐姐以後會保護你的。”說完,還墊起腳尖伸出手想摸摸他的頭。

陸峙沒說話,將她試圖作亂的手輕拉住。

蘇墨也沒掙脫,任由他拉著。

流雲在上空浮動,風拂過周圍的殘垣斷壁,穿過鋼筋鐵條的空心處,發出嗚嗚的低鳴聲。

他們靜靜地對視了一秒。

蘇墨彎眼笑,“山寺弟弟,苦難是有限的,你以前經曆完了,就代表以後的日子隻剩下無窮無儘的快樂和幸福。”

“所以,以後多笑笑好不好?”

陸峙將蘇墨纖細的手腕緊緊握在手心,猛地將人一拉帶進懷裡,另外垂在身體左側的手順勢壓住她腦袋,按進冰涼又逐漸滾燙的胸口。

他不知道這種感情是不是叫喜歡,隻知道已經將自己全盤托出,那些腐爛掉的過去都一一剖開,露出腥臭的血肉,可她絲毫不懼,還說要保護他。

這一刻,那荒蕪一片上的筍芽,再也無法抑製住。

它們破土而出,拔地而起,長勢凶猛。

那積存已久的不可控終於完成了質變。

就這一次,讓他放任一次。

他低頭將冷硬的下頜抵住她的頭頂,閉眼將幾乎要溢出的感情和淚意藏在眼底,輕輕的,極為珍重地說了一個字:“好”。

蘇墨在陸峙的臂彎下像隻嬌小的小鵪鶉,急切而突然的動作導致她被摟得有些懵圈。他太高,抱的又太緊,再加上厚重的防護服,導致胸悶氣短,喘氣困難,心臟超負荷地跳動著。

“那個,你能鬆開些嗎?”蘇墨試探地問道。

陸峙蹙起眉頭,看著她沉吟片刻,眉眼間的霜雪開始一寸寸融化,他有些孩子氣地說:“你先抱我的。”

“可是我,呼吸不了...了。”

蘇墨說話磕磕巴巴的,想必是真憋著了。

陸峙將人從懷裡拉出來,頷首注視著她,卻已是舒眉展眼的神情了,他低笑一聲,“現在能呼吸了嗎?”

蘇墨點點頭,確實暢通了不少,但左胸腔的心臟依然不聽話地亂跳。她呼吸了一大口新鮮空氣後,“你剛剛笑了嗎?”

頭頂被輕輕拍了兩下,陸峙邁著大步從這片陰影處走出去。

少年沒有回頭,肩背挺拔,走向明亮,陽光灑下來為他鍍了一層淡金色的光暈,顯得特彆蓬勃動人。

蘇墨摸了摸剛剛被他碰過的位置,是被曬到有些熱的發頂,指尖也染上暖意後,她追了上去與他並排行走著。

“陸峙,我發現你現在不是很排斥我叫你山寺弟弟,那進蘇家戶口這件事,是不是可以提上日程了?”

“不可以。”

“哦,你彆這麼快拒絕嘛,”蘇墨自言自語小聲說:“反正來日方長,我不急的。”

陸峙唇角微微上揚,“嗯”了聲。

蘇墨拉住他,有些興奮地問:“嗯是答應的意思嗎?”

“是表示讚同你說那四個字。”

他低頭看她,眉眼肆意,乾淨利落的輪廓有著天生的冷冽感。

卻和以往不一樣。

就好似在冬夜裡徘徊,找尋,終於在一彎山泉中找到了夢寐以求的月色。

不知為什麼,蘇墨感覺到臉頰的皮膚又開始發燙熨熱,她偏過頭問:“哪四個字?”

陸峙慢悠悠字正腔圓地說:“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