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 不可控終於完成了質變(1 / 2)

臨近中午,日光和暖,流雲輕盈。

空氣裡有從花壇飄來青草香和旁邊鋼管的鐵鏽味。

陸峙怕蘇墨腿還麻站不穩,依然扶著她手臂,隻是她一直偏著頭不看也不問他。他不知道她到底是生氣,還是不想理自己。過了許久,才挑了一個不至於難以繼續的問題開口問道:“腿,現在好點了嗎?”

“好了!”蘇墨沒有回頭,語氣裡還藏著怒氣。

陸峙抿住唇,鬆開了手。

“誰讓你鬆開的,我還站不穩!”

她氣衝衝地回頭,淺棕色的眼睛裡像藏著兩把小火焰。

緊繃的情緒瞬間鬆懈,陸峙抬起垂下的手扶上她的手臂,語氣是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好,不鬆。”

蘇墨哼了一聲,“你要以後再用那兩個字說自己,我就真的不想理你了。”

“好,不說。”

“算你認錯態度良好,”蘇墨抿了抿唇,沉默了幾秒,“那要和我說說你和那個人是怎麼回事嗎?”

陸峙一雙黑眸凝視著她,他其實不想告訴她那些事情,那些發爛發臭的過去,同時心底又有個卑劣的想法,想全部告訴她。

他不知道這樣算不算病態。

就像一個躺在汙泥裡的人,某天有個乾乾淨淨的人來了,她向你伸出手,你既害怕自己滿身汙穢弄臟她,又希望她能接受這樣的自己。

就如同他現在,既害怕蘇墨會因此遠離他,又希望她即使知道一切還是如往常對自己笑得眼眸彎彎。

這就叫喜歡嗎?

陸峙不懂。

見他一直未開口,神色沉鬱,蘇墨突然覺得這些不好的事說出來相當於揭了一次陸峙的傷疤,她不想再問,看向彆處說:“算了,還是不要說了,我也不是那麼八卦的人。”

“蘇墨。”

“嗯?”

陸峙的眸光微閃,語氣裡有某種期待又帶著視死如歸,“你要是想知道,我全部都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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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英,陸峙的養母,六歲時收養了他,出生在梧江市一個小縣城裡,家裡是典型的重男輕女。她在十六歲的時候被父母逼迫嫁給一個老父,和所有故事一樣,王英不甘認命,脫離了原生家庭一個人去梧江市打拚。在二十五歲時王英就擁有了幾家服裝店和一定的積蓄,為了彌補沒有上過學的自己,她開始自考準備重歸校園。到這裡都是一個女孩勵誌的前半生。

之後王英重回大學後,遇見了她的前夫,,金蕭橋。金蕭橋比她小六歲,是個鳳凰媽寶男,空憑一張能說會道的嘴讓王英陷入了愛河,死心塌地等了他三年,兩人很快在男方法定年齡的時候結了婚。

所有愛情的開端都是美好又令人沉醉的,他們曾有過兩年的幸福時光。婚後幾年,王英始終發現自己不能懷孕,開始悄悄的吃藥,打針,甚至嘗試一些匪夷所思的土法子,可惜還是未果。金蕭橋發現後,逐漸開始暴露了本性。他不再花言巧語,而是和他母親一起對王英說你既然懷不了孕,就要從彆的地方補償。

女人天真的信了。她將名下一半的產業都給了金蕭橋,以為這樣就能挽留住心愛的丈夫。金蕭橋的母親對王英說他們是一代單傳不能沒有後代,而金蕭橋哭著說他不願意和王英分開。

王英不忍看自己愛的人在她和母親之間如此為難,自己提出了離婚。離婚後,馬上就領養了陸峙。因為母親的天性,她非常喜歡這個孩子,傾注了所有的愛。

後來,發現不過是金蕭橋和他母親演的一場戲。什麼補償,什麼為難都是假的,全都是為了讓王英產生愧疚主動提出離婚,他母親在知道她不能懷孕的時候就給金蕭橋找好了另外的女人,但又割舍不下王英的財產,才謀劃了這麼一場戲。

本來王英是永遠不會知道的,巧就巧在那個女人是店裡的員工,而她對這個員工非常好,好到王英看她從農村到梧江市無所依靠,讓那個女人在自己家住了一段時間,也就是那個時候那女人和金蕭橋勾結上了。諷刺的是王英過給金蕭橋那家店也是那個女人所在的店。

到這個程度是個傻子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了,王英當然也就明白了這暗通款曲。她開始恨金蕭橋,恨那個女人,她最恨的是自己為什麼不能懷孕。在她的潛意識裡,最美好的幾年才是真實的,蕭金橋是愛她的,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不能懷孕,一切都不會變成這樣。而現實的殘酷讓她隻能通過酒精來麻痹自己。

......

陸峙沒告訴蘇墨,王英在知道真相那一天,正是他被推下樓梯那的一天。

那時陸峙隻有八歲。王英去學校接小陸峙的時候就心不在焉,回來後沒有任何關心安慰,讓他先回房間呆會,小陸峙還在想為什麼自己明明是被施虐的一方卻沒有得到道歉與該有的維護,躺在床上,摸著額角的紗布睡著了,半夜出於饑餓走出了房門,也看到了王英頭發淩亂滿臉淚痕的樣子。

她在喝酒,一邊喝酒嘴裡一邊呢喃著什麼。小陸峙不知道王英為什麼這樣,隻想去安慰自己的媽媽,他走近時,王英卻一把抓住他的雙臂,指甲深陷帶來刺痛讓他清醒過來,也聽清了王英反複說著的一句話:他居然騙我。

小陸峙不知道那個他是誰,他很困惑為什麼一向溫柔的媽媽會喝的爛醉如泥,掐著他的手臂不放。

也正是從那天開始,王英開始喝酒,她愛上了酒精帶來的沉醉感。她清醒的時候,依然會哄小陸峙入睡,也會如之前一樣,關心他的一切,送他上學為他做飯。當一瓶一瓶酒下肚之後,王英就變了一個人,變得歇斯底裡,變成了和那些人一樣,對他施暴的人。

小陸峙前幾次還會疑惑也會哭,為什麼那個溫柔的女人會變成這個樣子,他覺得隻要叫醒她,就會和以前一樣。確實,王英清醒過來的時候會抱著他掉眼淚不停地說對不起。就這樣過了一年之後,陸峙十歲時,王英變得更陰晴不定,最後金蕭橋與那個女人生了一個孩子後,王英開始酗酒,情緒就開始徹底失控。

這個女人不止恨背叛自己的前夫,也恨著與此毫無瓜葛的稚子。

王英曾說看著陸峙就無法控製的想起自己被背叛被拋棄的事實,看著他就會想為什麼這麼好看又聰明的孩子不是自己親生的。

可畢竟是養了那麼多年的孩子,怎麼可能完全沒有感情。王英清醒的時候是愛著孩子的母親,醉了之後就變成了一個瘋女人。醒酒後又抱著他哭,一邊陷入對自己的深惡痛絕,之一邊又開始逃避現實,酗酒。

周而複始,周而複始。

日複一日,日複一日。

那個會哭的小陸峙就在折磨中變成了現在這個沉默的少年。

到去年十二月份,王英在這樣的折磨中喪失了求生的意誌,進醫院之後自己扯了口罩故意被感染,所以陸峙見她的那一麵,王英說:“你不要怪媽媽,我實在堅持不下去了。”

其實,即便是這樣,陸峙仍舊把王英當成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即使不願承認,他內心是不想她離開的。但當看到躺在病床上麵容憔悴雙眼浮腫的女人,他想到了他和王英第一次在孤兒院見到的場景。

是在梧江市的四月,陽光正好,天氣不冷也不熱,院長領著眾多小朋友去到孤兒院的後院,那有一顆櫻花樹。王英穿著一套裸粉色的裙子,畫著精致的妝,頭發挽在頭上,她笑著從櫻花樹走向他,聲音溫柔的像飄下來的花瓣,“要跟我回家嗎?”

陸峙看著躺在病床上的王英,沉默了許久,他說:“好。”

就如同當初答應跟她回家一樣,他答應了讓她離開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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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她因為常年酗酒得了急性胰腺炎住進了醫院,被感染了一周就去世了。後來,保險公司賠了一大筆錢。金蕭橋就是從這之後開始聯係我的。”陸峙的聲音很淡,仿佛說的不是他曾經十八年的人生。

“你什麼都彆說了,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蘇墨的聲音有些哽咽,陸峙心裡一緊,回頭看到她的護目鏡被覆滿了一層霧氣,他目光微動,沉默了幾秒,有些乾巴巴的說:“彆哭。”

誰知這一聲彆哭,她乾脆就不忍了,直接抽泣了起來,就像是曾經曆過這些事一樣。

蘇墨聽的心口一陣堵的慌,眼淚不受控製的掉了下來。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人是用這種平淡的語氣來述說那些傷痛。

聽到他說彆哭,她就更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