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平時連話都很少說的人突然唱歌,所以不忍打擾,每個人都開始靜靜地聽他唱歌。
陸峙看了蘇墨一眼,才垂下頭看手機。
動作太快,可能隻有半秒鐘的時間,她甚至來不及反應,他就低下了頭。
這種感覺就像,他在說——我是為你而唱。
“情陷有多壞像箍緊的領帶,承認太失敗被放逐和出賣,無論你多壞亦束手給你拐,以後我太掛念你恍如負債,迷戀你也是容忍你,誰可以共你比,難倒我我亦無顧忌,可揀過都想再遇見你......”
和平時說話的聲音沒什麼區彆,沒想到能好聽到耳朵懷孕。
蘇墨其實不意外,她現在混沌的腦海裡都是那一眼,如果是為她而唱,她現在更想知道的是這歌詞是什麼意思,說做就做,拿出手機打開聽歌識曲。
跳出來的名字叫《固執》,是首情歌。
她悄悄點了個愛心收藏。
“全心摧毀我也未曾離座,無窮儘苦楚封殺不果,捱過痛過太多,情願受難彆扶住我,擔心我的好友彆勸我......”
唱到這,眾人紛紛都進入了狀態。
沒有伴奏,反而讓人更能體會到詞裡固執的愛意。
他剛好坐在路燈下,暖黃的燈光,低沉磁性的嗓音,不急不緩地清唱著,有種深情又流露著淡淡憂愁的氛圍感。
“捱挫折太多行絕路直行直過,關心我的好友彆理我,可惜你總不會認領我。”
陸峙唱完最後一句,抬頭深深地望向一個人。
蘇墨愣住。
如果沒看錯,這雙一向冷淡的黑眸看向她的時候,裡麵是沒有任何掩飾的,直白的感情。
她又歡喜又意外,還想再確認,他就移開視線低頭喝了口酒,仿佛剛剛隻是情歌帶來的錯覺。
一曲完畢。
顯然在座的人都意猶未儘。
黃言希笑著說:“我怎麼覺得這可以去參加選秀了。”
葉安安小聲附和道:“確實,也太好聽了吧......”
其他人也終於反應過來,說了幾句國粹。
後來,酒精上頭讓蘇墨忘了剛剛對陸峙眼神的探究,也讓少年們的話多了起來,是誰起的頭沒人注意到。
許嘉輝:“你們說這勞什子地方什麼時候才能關門?我特麼都要憋瘋了,好想打籃球,好想吃垃圾食品啊!”
趙明丞:“沒點追求,解封之後小爺要去酒吧蹦個三天三夜!”
衛延:“嗬,你也就這麼點追求了。”
魏昭:“蘇墨,解封之後你想做什麼啊?”
蘇墨:“啊,我倒是沒想那麼多,就希望我爸爸能平安回來一家人一起吃飯......然後再去文具店把顏料補齊,嗯......再去旅個遊!”
黃言希:“你這叫沒想很多。”
這不是很正常的小願望麼。
蘇墨想。
她向來是個知足的人,把握當下有什麼不對。
趙明丞吆喝:“想點大的啊!小爺以後要在梧江市買一條街。”
許嘉輝:“我要成為梧江市最獨當一麵的男子漢!”
葉安安小聲說:“我......我希望以後能和喜歡的人結婚......”
黃言希:“那我就希望,我的愛情能得到身邊所有人的祝福!”
魏昭:“我比較俗,想賺錢,賺很多很多錢,去資助曾經和我一樣的人,讓他們能夠上得起大學!”
李惟風:“小蘇墨,你呢?”
蘇墨也被他們的豪言壯語搞得血液澎拜,她舉起手,“那我希望成為梧江市最有名的青年畫家!”然後朝天中二地大喊:“還有國泰民安!世界和平!”
李惟風笑著說:“好,那就希望國泰民安,世界和平。”
許嘉輝拍大腿,“搞什麼啊,哈哈哈你們是總統嗎?”
蘇墨哼了聲,舉杯道:“懂不懂啊,這叫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吾輩必擔此責!”
“行行行,”趙明丞看著從她杯子裡灑出來的酒,肉疼的不得了,“匹夫少喝點。”
“衛延,你呢?快點快點!”
“我好像沒什麼願望,那就希望自己能成為父母的驕傲,做一個有用的人吧。”
而後大家一起看向那個沉默的少年,蘇墨喝多了,笑得眼睛彎得像天邊掛的月牙,她問:“陸峙,你有什麼願望嗎?”
陸峙看了眼她,雙手往後撐,淡聲說:“我想好好活著了。”
趙明丞:“好好活著?哈哈哈哈哈,看不出來你求生欲這麼強啊?”
蘇墨的腦海裡突然閃過一些她與陸峙的對話,卻因為思維混亂沒辦法從中抽繭剝絲,將那些已有苗頭的想法縷清楚。
於是她隻憑本能為他渺小又平凡的願望打抱不平,“有什麼不對嗎?活著,人生才會有無限可能!”
許嘉輝:“蘇爺說的對!”
“那就為無限可能喝一杯!”
這晚,在這樣一個漫長又寒冷的冬天,素不相識的少年們因為疫情聚集在一起,他們舉頭望明月,對酒高歌,熱情高亢,肆無忌憚地說出自己的理想與追求。無論大小,無論俗套與高尚,無論是為了某個特定的人還是為了更多的人,都是他們心中最真誠,最炙熱的希望。
蘇墨此時喝的有些醉了,舉著粉色的水杯站起來,酒水在裡麵晃晃蕩蕩,她的小丸子頭亂糟糟的,眼眸明亮的如同夜空中最閃耀的星辰。
“祝願我們大家都能得償所願!”
其他人因為這豪情無限的舉動微楞了幾秒,然後一個一個站起來,將各種顏色的酒杯舉起來,頗有些入刀山過千關的浩蕩氣勢。
“敬,得償所願!”
“得償所願!”
“必須,得償所願!”
事先設置好的十二點鬨鐘響起,蘇墨從荷包裡將之前疊好的紙包拿出來,展成一把小扇子握在小小的手裡,笑眯眯地說:“新年快樂呀,各位。”
一共八個疊得大小不一的紙包,正中央是她慣有歪歪扭扭的字體,四個大字——萬事如意。
右下角是每個人的名字,人人都有份。
李惟風,趙明丞和蘇墨認識十幾年,對這種行為絲毫不驚訝,畢竟她從小都是如此毫無保留地對身邊人,一直沒變過。而且他們三從小熟到大,蘇墨平時沒少坑他們,這點小錢實在不算什麼,所以他們倆壓根沒想客氣,直接收了紅包,
兩個女生最是感性,淚眼汪汪地抱著她說,“你怎麼這麼好呀~”
“哎呀,離我遠點,等下鼻涕蹭我衣服上了。”蘇墨表情十分嫌棄,臉頰和眼裡卻是害羞的緋色。
許嘉輝和衛延相識一眼,同時打開紙包,露出裡麵嶄新的百元紙鈔,又同時出聲:“臥槽!”
“蘇爺,我還以為是意思下的呢,居然貨真價實的紅包!”
他們倆加上魏昭三個人作為男生自然是不願意收同齡女生給的紅包,推推拉拉說要還給蘇墨。
蘇墨翻白眼,“還什麼還,小家子氣。”她又笑著說:“要真過意不去,以後請我吃飯好了。”
這麼一說,幾個人也就懂了,沒再推辭。
她是把他們都當作朋友,而不是僅僅是作為這段時間認識的人。
而陸峙怔怔地摩挲著紙包一直沒說話。
自從王英變了之後,這是他收到的第一個紅包。
這是來自於蘇墨的新年祝福,也是陸峙今天生日收到的禮物。
無法言喻,無法抵抗的私心作祟。
陸峙甚至在想如果其他人還回去,他又該以哪種說辭將這個小小的紙包保留下來。聽到他們說的話,他鬆了口氣,將紙包小心翼翼放在外套的內層荷包裡,極其鄭重地道謝。
蘇墨有些意外他會這麼簡單就收下,她抬眸看陸峙,他淡漠的眼神裡好似還藏著看不懂的情愫,她收回視線裝作鎮定點點頭。
藏在數字裡的小秘密會被發現嗎?
還有唱歌時......
“還有大半瓶酒呢!繼續啊!”
趙明丞的吆喝聲打斷了蘇墨的思路,本就不清明的腦袋把一些想法拋擲腦後。
幾個人又開始新一輪的胡侃,說美食,說美景,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心中的憧憬。
說到最後,更多的是,希望疫情結束,發自內心由衷的期望。
蘇墨提議一起照張大合照當作紀念,一行人紛紛附議,酒精的作用下,將少年們的距離拉得更近,披著皎潔的月光,借著昏黃的路燈,他們坐在地上,沒有戴口罩,臉頰洋溢著青春的酡紅,在此留下珍貴的照片。
本應該感到孤單的大年三十,變成了迎新辭舊的除夕。
今晚不是相識的開始,也絕不是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