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燃 你一次都沒回頭過(2 / 2)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了幾秒,斂眸移開視線望向窗外,再無言語。

不斷倒退的場景,路燈暖黃色的光虛化了他的輪廓,使那黑框間的畫麵有種在夢境裡不真切,也有種孤單寂寥的頹喪感。

蘇墨不知道陸峙為什麼像被抽去了傲骨般,又像是一潭死氣沉沉的水。以前這般模樣就讓人無法放任不管,可現在她又該以什麼樣的身份去關心。

一路無話,車漸漸行駛到了蕪湖民居大門。

蘇墨扣著指尖,沉吟片刻說:“我想就在這下,散散酒氣。”

陸峙沒看她,聲音無悲無喜,“停車。”

車停住。

普通朋友也該有應有的禮節。蘇墨偷偷瞟了他一眼,低眸道:“今天麻煩你了,謝謝。”

他還是沒說話,隻淡淡注視。

蘇墨等了幾秒,伸手去拉門,背後傳來陸峙無奈的歎息聲,隨後他也跟著下來了。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夜色籠罩著,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下車做什麼?”蘇墨問道。

下半句我可以自己回家還未說出口,陸峙說:“送你回家。”

這四個字讓蘇墨不由得想起五年前與他的最後一麵,他也是如此。

當時隻道是尋常,如今竟與過去這麼久。

心裡有種複雜的感情,理不清的思緒讓人膽怯。蘇墨轉過身,將這個擾亂人心的源頭甩在背後。

她知道他在後麵跟著。

兩人誰都沒再開口。

這樣短的路,陸峙的身體裡完成了幾輪慘烈的內耗,最終還是敵不過前方一個背影,一個癡妄五年的背影。

在路過那棵梅花樹時,他叫住了蘇墨,念出她的名字。

“蘇墨。”

蘇墨腳步頓住,這場景的順序都和那時一模一樣,隻不過那時的心情卻再也無法重現。

身後傳來他篤定而平淡的緩慢陳述。

“這麼多年,你一次都沒回頭過。”

有什麼匆匆閃過眉宇,她閉眼將其帶過,輕描淡寫地說:“我隻會往前走。”

蘇墨一直謹記並信奉蘇耀說的話。

不要執著,繼續往前走。

過去的風景不值得留戀。

沒什麼好留戀的。

話落幾秒後,猶豫著還是回了頭,她借著路燈昏暗的光望著陸峙,他不再是穿運動裝和衛衣的少年,剪裁精致矜貴的西裝很合身。

但即便有暖光潤色,那頎長的身影仍是看起來清冷寂寥。

他低垂著眼,長長的黑睫掩蓋住了眼底神色,察覺到她的目光,身形僵了下。

陸峙看到蘇墨眼睛的一刹那。

他就知道。

原來隻需要一次回眸就可以將這麼久的兵荒馬亂殺得片甲不留。

沒有辦法不去投誠,也許在她出現的那一天,他決意返回就意味著甘願成為她的手下敗將。

勝者為王。

繳械投降的將隻能誓死跟隨主君。

他認輸。

隨著樹葉的沙沙聲,陸峙清淡的嗓音融進薄如蟬翼的耳膜,“我知道,沒關係。”

“花可以是綠的,葉子可以紅色,月亮可以掛在白天,太陽可以在夜晚升起。”

她一怔,“什麼意思?”

“我說過,你怎樣都是對的。”陸峙不平不緩地答。

那雙深邃的眼完全相反,湧動著說不清的近乎熾烈的情愫。蘇墨接不住,隻覺得手心都開始發燙,慌張避開他的目光,“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風起,風止。

陸峙坦言:“那四個月是我迄今為止最美好的時光,過去五年沒有任何一秒比得過。”

太過直白,蘇墨隻覺得酸澀,“那也是過去了。”指尖深陷在掌心,腦海閃過零碎片段,她緩緩道:“輕舟已過萬重山,沒有必要再回望。”

他沒再說話,就站在原地與她耗著,許久才說:“回去吧。”

蘇墨見陸峙沒再執著,點點頭,“你不用送了,這裡就可以了。”

“好。”

聽到這一個字,她鬆了口氣又覺得難受。

萬重山,關關難過。

不過是騙自己。

蘇墨垂著眼,往前走,每一步都覺得艱難無比。

她清楚的知道這是心理學上的趨避衝突,而本質上之所以有這種衝突是因為——目標物陸峙對蘇墨個體有無法抵擋的吸引力,以及她內心深處的排斥。

現在吸引力和排斥力相當,所以才會彷徨和不安。

蘇墨蹙起眉,抱著手提包。

實在很討厭這種感覺,她甚至知道怎麼解決,隻需要強化其中一種就能調試好這種衝突心理。關鍵就在於,她做不到,她治不好自己。

快到家門口時。

“姐姐。”

瞳孔裡浮起驚詫之色,手指一鬆,蘇墨以為陸峙走了,連掉在地上的包都忘了撿,她表情複雜的回頭,“你剛剛一直在我身後?”

陸峙與她保持一米遠的距離,在陰影裡,輕輕嗯了聲。

蘇墨看著他欲言又止,該說他無聲無息,還是自己粗心大意。她倏地想起他說那句話,擰起眉心。

他走過來,彎腰撿起包,蒼白而乾淨的手指在沾了灰的布料細心擦拭。

蘇墨咬了咬唇,一把搶過來,盯著陸峙自然垂落在身側的手。

陸峙的手指動了動,想揉揉她柔軟的發,他摩挲指尖,看不見的灰塵在夜色裡消散,卻也在此克製。

兩人沉默許久。

蘇墨轉身之際,陸峙開口了。

“對我來說。”

他停頓,嗓音很沉。

“隻有除去巫山不是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