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注意到腳步聲,陸峙緩抬睫,那雙濯清冷淡的黑眸在昏暗的燈光下,像被蒙著層水霧,看到她的瞬間,眉眼間的冰霜融化成帶著暖意的春水,嘴角蕩漾出一抹極淡的笑容,像湖水的波紋,一圈一圈撩撥著她的心。
不知是不是樓上的音響設備離得太近,胸腔裡那顆心臟和重低音一起忽上忽下。
蘇墨走近,視線落在那顆愈顯妖冶,顏色愈加濃鬱的淚痣上。
“你來了。”
低沉清冽的嗓音落在輕薄的耳膜。
她坐在離他幾公分的右邊,輕輕“嗯”了聲。
一時兩人誰都沒在說話。
在這分秒裡,室內的燥熱爬上裸露在外麵的臉頰。
蘇墨用手背貼了貼臉,將那件貂皮大衣脫了下來,露出了裡麵包裹著曼妙曲線的緊身羊絨裙。
從她進來,陸峙的目光就沒落到過彆處,聽到她的問題才回神。
他調試了下身體的角度,讓兩人的距離更近些。
蘇墨沒有注意到這個動作,滿腦子都是剛剛他笑得妖孽樣,飛速地瞟了他一眼,又將飄忽的視線隨意放在桌麵的某個點。
餘光注意到煙灰缸裡有幾截煙蒂。
愣住一秒,她問:“你不是不抽煙嗎?”
他沒回答。
蘇墨側頭,撞上陸峙迷蒙的眸子,兩人對視著,頭頂的燈光從左至右走了遍。
她捏住手心,偏過臉。
過了幾秒,耳畔傳來不同於電子音樂的質感。
“從五年前那個除夕夜,我就破戒了。”
他說的極為輕巧又像帶著無可奈何的歎息。
幾乎是下意識側頭,她問道:“那天我們不是一直在一起嗎?”
黑色的長睫掃下,陸峙斂住了眼底的神色,嘴角往上勾出一個苦澀的弧度,“原來你還記得。”
蘇墨啞然。
他抬眸,昏聵的光線讓人看不清漆黑瞳孔裡的情緒,視線從冷峻的駝峰鼻梁挪到那張淡色薄唇上。
張合之間,他吐出一句聽著極為幽怨的話,“我以為你早就忘記了。”
——怎麼可能忘記那天。
蘇墨沒說出這句話。
她也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傾斜桌上的長方形玻璃瓶,倒了一杯水遞過去,“喝點水,我帶你去吃飯。”
蘇墨並不知道這是沒有加軟飲勾兌的純伏特加,倒了滿滿一整杯。
玻璃杯裡晃動的液體,折射出的光柱倒映在陸峙臉上,襯得精致完美的五官瀲灩得如同是由水晶雕琢而成。
他眼底的神色變了幾瞬,說了聲:“好。”
然後從她手裡接過玻璃杯,仰頭,一飲而下。
似乎是喝急了,水流從唇裡溢出,流至鋒利的下頜線,滴落在尖峭的鎖骨上。
一滴一滴形成了個淺淺的小水窪。
蘇墨不自覺做吞咽的動作,眼睛都看直了。
這人果然是個男妖精,專門來蠱惑去西天取經的僧人。
她硬生生地彆開視線,轉移注意力,念叨著色即是空,色即是空。
玻璃杯擱置的聲音響了聲後,兩人許久沒說話。
在這種燥熱的環境裡呆上幾分鐘,也會覺得燥熱。
來了好一會兒,便覺得有些口乾舌燥。
正當蘇墨探身準備去取個新玻璃杯,想倒杯水潤潤喉時,從側邊伸過來一雙冰涼冷白的手按住了手背。
她嚇得往回一縮,隨後不滿地瞪過去,“你乾嘛?”
陸峙凝著她,目光有些渙散,嗓音更啞了,“彆喝,那是酒。”
“啊?酒?那你剛剛怎麼不說,還一口喝完了?”她驚呼。
陸峙身形悠悠晃了下,身體往前傾,蘇墨趕緊起身接住,吃力地扶著他坐穩,男人的頭順勢靠了過來。
她僵硬得不敢動,他在纖細的肩頭蹭了蹭,似乎是在找一個舒適的角度,過了幾秒帶著撒嬌的語氣從耳畔傳來,“你給我的。”
溫柔的吐息通過薄薄的羊絨侵透到脖頸的肌膚,纏著冷香撓得人不自覺聳肩去躲避,蘇墨咬唇問:“我給你的,你就要嗎?”
“嗯。”毫不遲疑的點頭。
蘇墨用手托住他往下滑的頭,沒好氣地哼了聲,驕橫道:“下次給你瓶毒藥,看你喝不喝!”
“喝。”
“......”蘇墨小聲嘟囔,“神經病。”
“嗯。”
耳朵還挺靈敏。
他啞著聲叫她的名字。“蘇墨。”
手中的短發手感極好,她沒忍住捋著,心不在焉地回應:“嗯?”
“頭好暈。”
這語氣讓人沒辦法凶巴巴地對他,蘇墨沒忍住輕笑,“那怎麼辦?還想不想吃飯。”
“不吃。”
“不吃飯?”她板著臉語氣裡卻帶著笑意,“那你想做什麼?”
陸峙默了一瞬,頭往肩窩處挪了寸,溫熱的氣息裡帶出暗啞低沉的嗓音。
“姐姐,我想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