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寒氣從腳直升到全身血液,蘇墨再從出租車下來的時候,冷到膝蓋骨裡都拔涼拔涼的。
在英國那麼多年,大中華的神器秋褲都給忘了,回來之後也沒換上。
蘇墨歎了口氣。
上了年紀,下身裸著個光腿神器,完全遭不住冬天這冷風吹。
最主要的是她晚上沒吃飯啊!
本來可以飽餐一頓,被這個敗家玩意兒害得這句過了把眼癮就算了,還當苦力使喚。身體裡儲備的熱量熬到現在已經是極限。
等會事情辦完了,一定得去吃點東西,不然沒到家可能就餓死了。
希望不要再出什麼幺蛾子。
毒奶致命。
“兩位都沒帶身份證嗎?”
“照片也行。”
蘇墨:“……”
陸峙:“……”
前台小哥翻了個白眼,心裡邊暗罵倆個傻缺浪費他時間,邊露出職業假笑:“抱歉,沒有身份證辦理不了入住呢。”
外麵的風很冷。
兩個忽略常識問題的傻缺站在門口杵了一分鐘。
“你為什麼不帶身份證?”蘇墨哀怨地看著陸峙,“像你這種精英人士不是應該經常在外麵出差住酒店麼?”
在梧江陸峙從來不帶身份證,主要也沒用的地方。
他很少住酒店,這幾年住得最多的位置,他看向她,“忘記了。”
“忘得好哇。”蘇墨皮笑肉不笑,寒風像耳光把臉打得生疼。
陸峙看著她凍紅的鼻尖,於心不忍,正欲開口。
蘇墨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聲。
蘇墨:“……”
陸峙:“……”
出聲者尷尬,聽聞者尷尬。
“你出來的時候沒吃飯?”陸峙眼神有一絲懊惱。
麵對始作俑者,蘇墨掛上了友好問候的微笑,眼神裡明明白白說著“我這樣是誰害得?你怎麼還有臉說?心裡沒點abc數麼?”
陸峙:“…….”
他不忍心了,“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了。”
蘇墨眼尾半提,輕輕一瞥:“你有錢?”
這嫌棄的眼神,仿佛在說你口袋裡有多少子,心裡一點逼數都沒有。
陸峙:“……”
說了一個謊就要用無數個謊來圓。這幾年麵對冷嘲熱諷,陸氏高層勾心鬥角當麵刁難,陸峙都沒有這種騎虎難下,甚至不知所措的感覺。
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能讓她乖乖回家,而他也可以直接回酒店或另一個住所。
蘇墨看著斂目沉思的男人,以為他在愧疚今天自己的所作所為拖累了她,在怪自己。
其實也不能怪他。
陸峙家裡的情況,沒爹沒媽的,也沒人教他如何省錢存錢,一朝從小可憐翻身成社會精英,當然賺了點小錢就可勁兒造。
她發善心般揮手,“算了,你也沒吃飯,我們先吃點東西再想想辦法。”
“不用,我…”
“不用什麼不用!”蘇墨挑著眉說:“我也餓了!”
“走!姐姐帶你吃火鍋去!”
撂下這句她伸手就攔了個出租車,拽著他往裡拉。
姐姐?
陸峙怔怔地看著蘇墨的表情,一時間忘記了反駁,一米九的男人任由一個到他胸口的女人拉拽。
好像又回到了五年前,她不講道理地將他從滂沱大雨拉向溫暖的室內,將他從陰影處拉回陽光下。
視線挪到那隻白皙纖細的手,瞳孔外層凝著的黑圈動容發散,他斂目,抿唇輕聲說:“好的,姐姐。”
.
一個飛車到了梧江市煙火氣最濃的小吃街。
這是多年前蘇墨上學時最愛去的地方,也是她現在為數不多輕車熟路隻要下了車就可以直奔目的地的地方。
沒有任何猶豫,腳步在一家名叫小心肝的老式火鍋店裡門口停下。
火鍋店是半自助式,菜品在牆邊的三排冰櫃裡。蘇墨準備海吃胡喝一頓,基本看到喜歡的就拿,陸峙端著方形鐵盤默默跟在她身後,從不主動拿菜,每當她問他時,便會得一句“按你口味來”。
前麵幾次蘇墨還會意思意思,後麵也懶得再問,像八爪魚般各種類型的食物都不放過,全部收入囊中。
本是一曲唱到結束,卻在選鍋底時發生了一個小插曲。
按照記憶裡,這家辣椒很給勁,陸峙不太能吃辣,所以在菜單上勾選的是鴛鴦鍋。
然而吃骨湯鍋的人是她,對麵的那個男人麵對重辣麵不改色。
僅僅隻有那淡色薄唇被辣椒上了層紅釉,在冷白的膚色下,顯得嘴若含丹,極為漂亮。
被這種對比鮮明的視覺衝擊力分去了些注意力,蘇墨一邊斯哈斯哈辣到抽氣,一邊忍不住說:“陸峙,你口味變了好多……”
頂光下,陸峙那張臉竟然還能扛得住摧殘,他麵色不改倒了一杯熱果茶遞過去。
對於他的不搭腔,蘇墨不覺得奇怪。在英國五年,味覺裡辣的承受力退化,但人深埋在骨子裡的東西不會改變。她接過果茶後繼續在紅與白裡來回倒騰,不服輸地與五年的習慣做抗爭。
黑眸一瞬不瞬地注視著眼前的女人,陸峙出神地想到一些之前沒仔細深究的事。
那次在酒吧蘇墨說起在大街上多管閒事才會被人追了一路,她的表情……
和現在明明被辣得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嘗試了旁邊的清湯後卻還是將筷子義無反顧往紅湯裡撈東西的表情一模一樣。
而今天這漏洞百出拙劣蹩腳的演技竟然也能博得她信任。
許是察覺到他的目光,她抬眸疑惑地看向他。
那雙淺瞳在沒有任何掩飾下,原來如初見一般清澈。陸峙怔怔地盯著看,眼底的癡迷如同狂熱的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