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當天安排在MISS·MISS。
昨日與趙明丞和李惟風商量後,蘇墨想起陸峙,鬼使神差就說在那相聚。
回家後,她看著微信卡在轉賬記錄的消息,晚上又把那副巨大的畫布上的油彩一層層刮下來,忙活到快十二點,那位匿名患者發來了消息。
匿名:【我擺脫不了枷鎖,怎麼辦。】
誰不是呢。
那道枷鎖讓她也無法前進。
蘇墨默了幾秒,公式化的去回答。
朋友S:【困住你的事是什麼?】
匿名:【你知道五年前複陽時的事情嗎?】
朋友S:【知道。】
匿名:【我曾經真誠的對待每個人,想在那時期當一個英雄去解救,後來因為這條消息,被我所保護的人驅趕。】
手指的力道不自覺施重,蘇墨快把手機外殼扣爛。
朋友S:【然後呢?】
匿名:【我上次沒告訴你,我的親人自殺那天,因為朋友的背叛導致被驅趕,我沒能及時趕回去,我好恨。】
這個人的經曆和她太過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陳茉心還活著,她還有媽媽,而這個人因為這件事永遠失去了親人。蘇墨到現在仍沒辦法接受,每每想起都覺得那些人可怕又麵目可憎,特彆是柳如茜和劉愛玲,她幾乎提到就生理性的犯惡心。
對世界美好的幻想和一腔赤誠在那一天被摧毀,隨著時間的流逝,她一片片撿起來時,十指被鋒利割到鮮血淋淋。即使這樣在這五年間,她還是一次次彎腰把那些碎掉的撿起來然後硬塞到空蕩蕩的胸腔裡。
從英國回來至今,到現在仍沒有聽到那些人一句真心的道歉,也許他們從未覺得自己做錯。
而回國的理由除了思念故鄉,還有為了憑借那一身無法治愈自己的醫術去治療國內的心理患者。
在火鍋店,陸峙的問題,蘇墨早就知道答案,她不想告訴任何人,不想把自己的天真愚蠢再次展現在任何人麵前,然後被變成傷害她的利器。
多麼可笑的人。
她就是這麼可笑的人,屢教不改,死性不改。
蘇墨又覺得頭疼了,但這個人的經曆她有共情,他比她更可憐,她沒發放任不管,也是真的想去幫他疏導。
她揉了揉眉心,思考該怎用怎樣的術語去說,最後還是決定敲下一些心裡的想法。
朋友S:【朋友,我知道你現在仍是想不明白,我有時候也會想不明白,或許根本就沒有人能想得明白,該怎麼去原諒你用善意對待,卻被惡意回報的人。我以前總覺得人善被人欺這句話是扯淡,我後來不得不承認這句話是對的。真心更容易被辜負,冷漠才是最好的保護色,良善之人想要在這個世界走下去太難了。】
蘇墨腦海裡浮現一個畫麵,笑著繼續打字。
朋友S:【我也曾經迷惘過,逃避過。但在幾年前,我在英國留學的時候,有一天下了特彆大的雨,有個衣衫襤褸的流浪漢給了我一把傘,我問他你自己都沒有傘為什麼還要給我,他說因為你看起來比我更需要。我就在想,原來一切沒有我想的那麼糟糕,美好依然在,我要做的就是接受所有不堪和讓人痛苦的真相,然後再義無反顧的繼續往前走。因為,我也想做那樣的人,在雨天給彆人一把傘的人,而不是困在雨裡走不出來。】
匿名:【就因為一把傘?】
朋友S:【嗯,就那把傘給了我重新站起來的勇氣,在那一刻我覺得自己不再孤身一人,原來這個世界是有和我同頻率的人的。】
匿名:【謝謝你。】
朋友S:【加油啊!】
匿名:【我會的。】
匿名:【還有幾分鐘就是我生日,朋友S你能對我說句生日快樂嗎?】
她怔住幾秒。
朋友S:【這麼巧嗎?明天也是我生日。】
匿名:【那你有什麼願望嗎?】
蘇墨其實希望自己能快點好起來,不止接受世界,也接受自己和接受愛她的人。
她瞅著牆壁的掛鐘,等待十二點的到來。
同一時間。
朋友S:【生日快樂。】
匿名:【S,生日快樂。】
陸峙刪掉了後麵一句“願你所求之事心想事成”。
我的蘇,我的姐姐,祝你生日快樂。
現在隻能以這種方式對你說,但未來我會每一年都當麵對你說。
匿名:【早點休息吧,晚安。】
朋友S:【嗯嗯,你也早點休息,晚安。】
手機鎖屏,陸峙望著對麵二樓,等到亮光熄滅後,才轉身走去了雜物間。
在一個角落豎著幾把黑色的長柄傘,每個傘柄下方都刻著L。
陸峙拿起其中一把撐開。
那天他在紐約看到了倫敦的天氣預報,雨天他向來太想蘇墨,又擔心她會淋濕,帶著一把傘便到她的學校去了。
他看著她在雨裡奔跑,漸漸放慢了腳步。
為什麼李惟風不在?
陸峙當時好想拽著李惟風的領子問他。
——你難道不知道蘇墨從來不帶傘嗎?
——你到底能不能保護好她?
他猜大概是她媽媽疏忽了,所以沒有為她準備雨衣。
天知道他有多想衝到她麵前幫她打傘,可他沒有那麼做,他隻能選擇在街角找了個流浪漢,用五十英鎊去讓一個陌生人代替他給心愛的女孩遞上一把傘。
他站在遠處看著,看著那雙沾滿汙穢的手把傘遞給她。
他從未那麼羨慕過誰,那一刻他實實在在想成為那個流浪漢,因為站在她身後的他,永遠看不到那雙眼睛。
陸峙閉上眼,想起在梧江和蘇墨一起度過的雨天。
五年間,他幻想過無數次能做那個遞傘的人,更奢望能夠與她同在一片傘簷。
姐姐,被困在雨裡的人是我。
幸好我被困在了雨裡,幸好那天我太想你。
·
蘇墨和匿名互道晚安後,收到了很多人的祝福,但沒有收到陸峙的。
早上醒來,那個微信也沒亮起來過,他也許真的被她傷透了心,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糾纏。
她在家裡和陳茉心吃了個生日飯,回到了畫室,給那副畫重新上了層底色。
出門前,蘇墨再次看了眼手機,她唾棄自己這種行為,她太厭惡這種典型的回避型依戀,推開一個人又希望他能再次堅定的選擇。
為了平複心情,她在衛生間抽了支煙,洗漱完畢換了套光鮮亮麗的衣服,然後用陸峙送給她的口紅,為自己的略失血色的唇上了色。
下樓時,陳茉心正在擇菜,她抬頭瞧著蘇墨,隨口道:“最近怎麼沒看到小陸啊?”
在她的認知裡,陸峙這時應該會來接她的女兒。
“他今天有工作,下班才會過來陪我過生日。”蘇墨笑得無懈可擊。
“這樣啊,那你今晚回家嗎?”
“回的。”
陳茉心低頭繼續擇掉蔫掉的菜葉,“墨墨,其實媽媽很開明的,而且你已經二十五歲了。”
蘇墨換上了雙奶白色的長靴,把卷好的長發勾在耳後,不太懂她媽媽提及年齡的含義。
“我的意思是,即使你晚上不回家也可以,男女之間那些事很正常。”
陳茉心語氣帶笑,蘇墨卻想哭著告訴她,媽媽,小陸已經被我趕走了,他不會陪我過生日了,更不會與我做.愛。
但她還是露出了一個笑容,“那我今天就不回來了哦。”
陳茉心說好,並提醒她要做好安全措施,未婚先孕就不好了,蘇墨點點頭說會的,手裡的包袋被攥得快成一根繩。
·
出租車從二環下來,繞過江邊,蘇墨看到了在站在花園街門口的八位俊男靚女。
李惟風穿著他喜歡的英倫風,駝色的呢子大衣,切爾西短靴,手裡拎著一份生日蛋糕。趙明丞滿身暴發戶似的Logo旁邊挽著一位美豔女人,那應該是他的女朋友楊可,這位美女可真是眼瞎。
而葉安安和黃言希重歸於好穿著同色係的情侶裝,她們看起來還是那麼般配。五年沒見的魏昭更為成熟了,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衛延染著一頭黃毛,吊兒郎當地插著口袋。許嘉輝還是人高馬大的,依然智商不太高的樣子。
好像什麼都沒變。
如果沒有和說那句話,蘇墨垂眼看了看旁邊的座位,這裡應該坐著一個人,不,她應該坐在那輛全黑的越野車副駕駛位,然後對他把剛剛眼之所見一一描述出來。
他可能不會看她,修長的手指扶在方向盤,然後對她說,姐姐,往後坐一點,我看不到後視鏡了。
蘇墨抿了抿唇,拉開車門朝他們走過去,笑著說:“好久不見啦,各位。”
李惟風遞給她一杯奶茶,趙明丞介紹了他的女朋友。
黃言希:“蘇墨,你這長相出去,說是剛上大學也有人信吧?”
魏昭:“確實,對比你,我們可真是受歲月摧殘。”
她無語,“從你嘴裡說出來,我聽著就覺得不是什麼好事呢。”
魏昭喊冤說他純在誇讚駐顏有術,衛延切了聲,“一見麵就商業胡吹。”
“小黃毛。”她眨了眨眼。
衛延太久沒聽到這三個字,居然覺得見鬼的懷念,他沒好氣地說:“乾什麼?”
蘇墨笑:“沒事,就想這麼叫叫你。”
許嘉輝在她身邊繞了一圈,“蘇爺,你是不是長高了?”
她翻了個白眼,“我穿得的高跟鞋。”
眾人笑出聲,像少年時期一樣嘮沒營養的嗑,除李惟風和趙明丞之外其他人隻知蘇墨的父親抗疫犧牲,他們怕她觸景傷情沒提任何關於此的話題。
楊可忽然說:“蘇墨,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蘇墨:“那可能是我比較大眾臉。”
趙明丞摟著楊可的肩膀,“媳婦,在做夢呢,她五年都在英國,你在哪裡見?”
“滾蛋,我絕對見過,”楊可沉吟幾秒,“我好像在我朋友的照片見過你。”
“啊?”
“對對對,我想起來了,是2022年的時候,我朋友去看她男朋友的比賽。”
“在英國嗎?”
“不是啊,美國舊金山。”
蘇墨搖搖頭,“我2022年沒有去過舊金山。”
楊可:“啊,不可能,你的眼睛很特彆我不可能記錯,我去找她要照片。”說完她打開手機按下語音鍵,“啾啾,2022年你去舊金山的照片能不能發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