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好卻沒有笑:“自己做生意的話,坑蒙拐騙至少沾一樣吧,那些吃喝嫖賭來者不拒的反而如魚得水。”
聞斯峘半開玩笑地拍著胸口:“幸虧認識你的時候我不是個體戶,這第一印象可不得了。”
走到出口處能看見室外的地方,雨還在下,於是掉頭。
聞斯峘又說:“不過,即使我出去創業也不會單乾,肯定需要先組個團隊。”
“找些擅長坑蒙拐騙的朋友合作嗎?”話接得飛快。
他笑出聲:“這麼說也不是不行。”
“投資人呢?做科技方麵的創新投入不小,得先有投資人買單……”寧好見他遲遲沒有插入話題,便索性道出自己的擔憂,“不會是你爸爸投資吧?”
“不,不是他。我爸爸對於自己不了解的領域不會貿然出手。”
他隻說不是他爸爸,卻又不透露是誰。
寧好故意沉默,這安靜的幾秒讓人感覺有點彆扭。
他於是補充:“還沒有敲定的投資人,廣撒網,都見見,要能聊到一起。”
聽上去就不靠譜,寧好想。
她知道身邊大多數富二代,第一桶金都是靠父母或者世交的長輩投資。“天使投資”叫得玄乎,哪有比親生父母更近的天使?退而求其次,是父母交換來的資源。如果這些關係都不能用上,指望素昧平生的貴人,不是天方夜譚嗎?
但是寧好就怕他用上他父親的關係,一直繞著圈說話,她也累了,乾脆言明顧慮:“那就好。創業總有波折,起起落落都是常態,我隻擔心短期不見成效影響你爸爸對你的印象,到時候容易受到事業家庭雙重壓力。”
他終於品出她言外之意,原來是擔心他拖後腿?
寧好前一陣剛和他提過想跳槽去雲上,他竟忘了這層。
也對,夫妻首先是經濟共同體。
他不禁自嘲,有時候他的思路還不及她理性。
“你放心,我這事八字沒一撇,不會在你換工作時做很大變動。”
寧好前麵的話其實本沒有私心,隻是他從小不在父親身邊長大,對聞家昌來說像陌生人,比陌生人更多一重審視。
他這麼一說,她醒悟過來,應該有私心的。
聞斯峘不是定量,而是個變量,他要是與他父親交惡,她也會一並失去聞家昌的信任,再談不上在雲上公司裡實施計劃。
幸而他是個有分寸的人,
隻是太有分寸,讓她感到時常有機鋒對決。
兩個人都有所保留,卻又都想隔山打牛,彼此提防,又彼此猜度。
相親認識,閃婚之後,
速成了一個結果,心存隔閡,要走完跳過的路會更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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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寧好和李承逸打交道都直來直去,以為多心無用,百轉千回到他跟前他也看不懂。
李承逸其實有心計,她隻是後來才知道。
有了心理預設之後再看他的言行,並不見得掩蓋得有多高明,水麵下的真實用意也並不難猜。
周末,李承逸果然說話算話又回了江城,到寧好父母家蹭飯。
以前就養成習慣,寧好父母待他像半個兒子,沒升級為女婿,現在成了挺尷尬的半個兒子。
李承逸勝在臉皮厚,隻要他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彆人。
混完飯吃,他還主動洗碗,嚇得阿姨把碗碟團團護好,呼著“少爺”“祖宗”把他送出廚房。
李承逸看見寧好立在麵朝花園的落地玻璃門前,咂咂嘴跑過去,一手撐住鋁合金門框,半個身軀的陰影落在她身上,把人罩得嚴嚴實實。
“怎麼不出去?”
“這個季節有蚊子了。”寧好向上瞥他一眼,想走開,被他沒輕沒重地拽住。
“你猜我這次回來是為了什麼?”
反正腳趾頭也能猜到不是因為我,寧好心裡吐槽。
他躊躇滿誌,自問自答:“去你們海源學習。周一我要去溪台路那邊。離你很近吧?據說坐坐就去工地轉,估計肯定是你的工地。”
寧好對他來不來轉無所謂,隻對彆的感興趣,“這交流學習誰組織的?”
“爸爸找吳總對接的。”
吳長勝,就是接任華東區總經理那位,看來這麼短短的時間,聞家昌也有本事和新大哥打成一片,難怪不念長遠了。
“那不錯呀,不過……”寧好笑盈盈的,伸手把他折進羊絨衫的襯衫領子輕輕撥出來,他順著她修長的手看一眼。
“我們在項目上就裝作不熟吧。”
“啊?”李承逸訝異地把視線移回她臉上,“為什麼?”
沒等寧好回答,他先繃起臉:“嫌我拿不出手?哼!這次回來前我爸說了,讓我把明州大大小小的項目收收尾,十月回江城主持投標,一年半載不會再走了。”
放在以前,寧好會跟著一驚一乍,哄他逗他,理智幫他分析。
現在可不會被他的語氣表情騙了,他沒有半分生氣,真實意圖分明是炫耀。
炫耀他得了承諾,即將回來接班。
寧好一雙笑眼深深地仰望,貼近他,聲音放低,宛如共享秘密似的:“開一瓶好點的紅酒慶祝?”
他忽感曖昧,目光還定定的,手不自覺抬起去扶她的肩,卻落空了,
她已經轉身往酒櫃去。
有點遺憾,不過沒關係,
他溫柔地舒出一口氣,
還是寧好善解人意,什麼都向著他,什麼也不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