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上京,蕊娘身邊帶著一位嬤嬤,四個丫頭貼身服侍,兩位小廝使喚跑腿。她身邊這位嬤嬤是韓氏給她的,原本是韓氏的乳母,也是泰安伯府的家生子,今年五十歲,為人忠心耿耿又不缺機變。韓氏就是怕她去了泰安伯,兩眼一黑,所以才把袁嬤嬤給她。
即便準備做的十分充足,離彆時,韓氏依舊怕女兒吃苦受排揎,母女二人還依依不舍時,孟玨不由催促起來:“日頭不早了,早些出門,到時候也能早些找驛館住下。”
韓氏這才放手,又對孟玨道:“二郎還要送蕊娘一程,我也不耽擱了。”
隨即,蕊娘被袁嬤嬤扶著上馬車,她掀開車簾,同母親兄長揮手道彆。大抵,父親還能送她一程,她心下稍安。
隻是到了宣府城門,父親也要回去了,蕊娘送彆父親,眼淚“啪嗒”流下,丫頭婆子們好一陣勸,她才平靜下來。
這還是她頭一次一個人出遠門,拋卻那些思鄉思家之情,她心中還是有些雀躍的,至少她現在能時常掀開簾子看看外麵的樣子。
宣府是北方,沿途也是一路向北,秋日的北方,樹葉已經開始變黃,層林儘染成紅色或者枯萎成黃色。
袁嬤嬤怕秋風刮壞了蕊娘的臉,連忙道:“我的姑娘欸,您還是安分些坐著,這秋天的風和刀子似的,臉吹傷了,可怎生是好?”
“嬤嬤,不會的。”蕊娘這般說著還是戀戀不舍的放下車簾。
一行人日夜兼程,骨頭架子都快散了,才到了離京中最近的一個驛站榆河驛。此時天色已黑,孟家的管事已經向驛館遞了帖子,蕊娘也等著進駐驛館。
畢竟,明日一早就要去泰安伯府了,自己還得梳洗換身衣裳,總不能蓬頭垢麵去見外祖母吧。
京城,畢竟是天子腳下,袁嬤嬤就對蕊娘道:“姑娘彆心急,這裡高官太多,咱們且等一等。”
蕊娘笑道:“這是自然。”
孟家人出手大方,那驛丞見到孟家的帖子,不由笑道:“原本咱們這裡住著一位赴任的京堂,還有兩位卸任的禦史,已經住不下了。但既然是孟參將的千金,怎麼著也得勻一間上房出來。”
流螢拿著一頂帷帽讓蕊娘帶上,四處周祥不過了,方扶著姑娘下車。
那驛丞見下車的這位姑娘雖然被帷帽籠罩,但隱約能看出她氣度高華,行動之間,環佩清脆。驛丞在此地迎來送往十幾年,也有些眼力勁兒,不敢怠慢。
卻說蕊娘剛跨過門檻,就見後麵的驛丞不耐煩道:“什麼?典仗之女?這位姑娘,咱們驛館的的確確是住滿了,你看方才那位姑娘都是住最後一間了。”
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這位驛丞,方圓五十裡除了你這兒,就沒有其它地方再有歇腳的地方。驛站原本就是官員途中食宿、換馬的場所,我爹也是朝廷正六品的官員,為何不能住?”
蕊娘轉身望過去,見據理力爭的居然是個很清秀的姑娘,年紀約莫和自己差不多,一雙眸子尤其狡黠。
驛丞明顯有些輕慢:“姑娘,你說的固然有道理,但我們驛館已經住滿了,真是對不住了。”
反正驛丞就是不想讓她們住,也不知道是真的住滿了,還是假的住滿了。蕊娘回轉過身,見袁嬤嬤在旁道:“姑娘,快走吧。”
蕊娘頷首,隨著下人到了上房,驛丁送了熱水過來,她是久旱逢甘霖,好好地沐浴一番。兩個丫頭替她絞著頭發,昏暗的燈光下,肌膚愈發顯得珠輝玉麗。
“你們不必管我,先下去用飯吧。”蕊娘對秋蘭和秋霜道。
秋蘭和秋霜是二等丫鬟,聽娘說起當年孟家顯赫時,堂姐彤娘身邊就有八個丫頭,兩個教引嬤嬤,四個粗使丫頭,四個婆子。但到蕊娘長大時,他爹在三年前從副總兵貶為遊記差遣,蕊娘身邊就隻配備了四個丫頭。
秋蘭和秋霜差不多十二三歲的樣子,因為孟家主母寬容,她們也沒吃過什麼苦,性情還都很活潑。
聽蕊娘說完,兩個丫鬟旋即歡欣雀躍出去外麵用飯,她便細細擦著自己的頭發,不一會兒,畫屏和流螢過來:“小姐,方才咱們在驛館門口見到的那位姑娘住進來了,竟然住在我們下人房的旁邊。”
“好了,不說了,人生之際遇總有高低之分。譬如今日我們地位高,興許日後我們就地位低呢,你們也留心些,若是她們缺衣少食,能幫就幫一把。出門在外,互相有個照應才好。”蕊娘淡淡的道。
她話音剛落,就見外麵有人敲門,畫屏趕忙去門口,問道:“請問是誰?”
隻聽外麵傳來女聲:“我是方才在門口同你們見過麵的,家父乃是晉王府正六品典仗,如今我想跟姑娘借點東西。”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蕊娘心想這位姑娘口齒伶俐,為人倒是拉的下臉來,就是不知道她借什麼?
於是抬了抬下巴,讓畫屏開門。
樂令姿雙手疊放在前,步履很輕快的進來了,她往屋內看去,隻見屋內的少女一襲藕合色衫子,露出玲瓏有致的身段,青發如瀑,站起身時,臀部渾圓,雙腿修長,容貌精致到竟然令她不敢直視。
蕊娘起身道:“不知姑娘要借什麼?”
連聲音都如此動聽,樂令姿心想自己在家時,常常被人稱讚容貌,如今才知曉什麼叫好容貌。因而,又有些自慚形穢道:“不妨我月事來了,因為走的很急,又沒帶月事帶,所以,想問姑娘借?”
原來是借月事帶,蕊娘出門一向準備充足,她笑道:“沒事兒,我讓人拿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