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芬蘭陰冷潮濕。
雨雪混雜著極少的日光,整個城市都有一種泥濘下乏力的氣息。
還不到四點,天就已經開始昏暗下來,再拖一拖,整個城市就陷入夜晚的寂靜。
大概也因此,店鋪早早的關閉,人們驅車回家,六點一過,大街上就空空蕩蕩。
徐荼隨著最後一波人潮從赫爾辛基大學圖書館裡出來。
從明亮的地方轉為昏暗,下意識的閉了閉眼。
她把自己縮在偌大的羊絨圍巾裡,穿了件長及腳踝的羽絨服,加棉的靴子,帽子寬寬鬆鬆的戴在頭上,她本就高瘦,皮膚白,被冷空氣凍得越發有一種透白,鼻尖和耳尖通紅,若非一雙墨黑的瞳子,混雜在人群裡,都很難辨彆出她是個亞洲人。
書收的不及時,還有一部分被抱在懷裡,眼睛裡還有不易察覺的幾條紅血絲,前一晚已經因為讀文獻讀到後半夜,今天應該還是個不眠夜。
臨近deadline,這些都是家常便飯。
剛走了幾步,就看到沈濃裹著棕色的大衣,一張臉因為寒冷皺成了一團,卻也還放棄不了她都市麗人的形象,一雙帶跟的高靴走在雪碴中,迎著她走了過來。
不忘給她遞上一杯熱咖啡。
徐荼接了過去,啞著聲音卻也帶著幾分笑意的說道:“你這是讓我熬夜再趕個ppt?”
話是這麼說著,可她還是就著手,大飲了口熱拿鐵。
刺激著舌尖卻又不會燙傷的溫度,沈濃拿捏的剛剛好。
“你今晚能睡才怪,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都畢業了還要跟著老頭做項目。”
沈濃白了她一眼,看著徐荼那困倦的模樣,說起話來都是夾雜著心疼的咬牙切齒。
明明是個矜貴的大小姐,偏偏把自己搞得像個學術流浪漢似的。
徐荼聳了聳肩,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沈濃再嫌棄她,也會每天晚上來接她回家。
用孫載怡的話說,她們倆就是愛而不自知,典型的拉拉。
沈濃的車就停在旁邊,騷氣的粉色保時捷911 Turbo S。
中看不中用,回回都要讓徐荼吐槽兩句座椅的憋屈。
上了車,人很快暖了過來。
徐荼把圍巾和帽子摘了下來,搓了搓手,咖啡灌進了肚子裡,人也跟著精神了幾分。
沈濃一邊開車,一邊偏頭問她,“你今晚怎麼吃?”
“麵包。”
“我的阿圖!”沈濃提高了聲調,“雖說我不知道你家有幾口人,父母在何處,但是好歹朋友一場,我也不能看你累死在這異國他鄉,屬實是難跟我的良心交代。”
徐荼被她逗笑,一雙眼眸彎彎,映在夜空下,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美。
她的漂亮從來毋庸置疑。
高挑、纖瘦、膚白、唇紅,一雙眼睛最是烏亮,眼頭有幾分圓鈍,襯的整個人有一種清冷孤傲的倔強。
可偏偏,五官長得卻又是風情,小而精致的臉頰,配上高挺的鼻梁和一頭燙的有幾分失敗,半紮著的羊毛卷。
恣意慵懶,美得漫不經心。
沈濃第一次見到,就被驚豔到罵了臟話,直言自己險些要被掰的彎了。
現在看著她手肘撐在車窗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著咖啡,唇齒落在咖啡杯上,沒有留下任何印記。
“今年過年你回國嗎?”
“我答應董暢要幫她照顧她的貓。”
“屁,”沈濃沒忍住罵了出來,“她那貓比她還精,扔上貓糧自己活個三五個月一點問題沒有,用得著你管。”
他們這群留學生,每每冬天都是最想逃離赫爾辛基的。
回國的占了大半,還有大半會南下去澳大利亞的海濱度假。
但隻有徐荼,每年守著大雪和壁爐,沒有人知道她都在做些什麼。
沈濃從未聽她提過她的家人,也很少見她跟國內的朋友聯係。
孤傲獨立,任誰都看不清。
徐荼隻笑著,沒有搭話。
“Pare讓我問問你,去不去新開的那家中餐廳。”
“現在?”
“不然。”
“不去。”
沈濃嘖了兩聲。
徐荼是個不介意和帥氣的異域男生date的姑娘,但Pare大概是選的時間不對,在她這種恨不能把所有時間都揉碎了用來read article的時間,再多的殷勤都是徒勞。
徐荼的公寓離圖書館不算近,半個小時的車程,地上雪化了又凍,車不敢開得太快,因而她被晃得迷迷糊糊的。
Pare那張大臉出現在窗外麵的時候,還把徐荼嚇得一個機靈。
沈濃也頗為詫異,“我剛才跟他說了,你今晚要繼續為了學術事業發揮光和熱,怎麼還跑過來了。”
說著,把車窗落了下來。
Pare那張好看的異域麵龐和那雙淺藍色的瞳子就落在了徐荼的麵前。
帶著一眼真誠的笑意。
“JOY,Are you available tonight?”
“NO。”徐荼拒絕的乾淨麻利。
“Please……”眼看著Pare又打算軟磨硬泡。
徐荼剛要再次拒絕。
“啪”地一聲,不算明晰,但卻在安靜的夜晚甚是突兀的金屬碰撞聲突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