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爸媽去世那天,他記得很清楚。窗外的夕陽是血紅色的,像一滴被稀釋的血,染紅了半邊天。那明明是傍晚,手表上的時針卻指向10點。
——滴答滴答,指針走動發出清脆的聲音。這十年來,這塊手表依舊沒有出現過誤差,隻不過早就跟現實世界的時間對不上了。
他正看著手表出神,手機響了。秦時看了眼來電顯示,是汪教授。不用說,肯定是杜粲那貨在他這兒吃了閉門羹,扭頭去找汪教授了。
他接了起來,無奈地歎了口氣,“教授。”
也不知道汪教授用的什麼法子,杜粲剛掛完電話,沒過一會兒秦時就跟著他一起下了樓。
“你終於肯接這個項目了?”杜粲眼中有些得意。
秦時的神色依舊很冷漠:“誰說我要接了,我隻是答應去跟他們見一麵,其他的我保證不了。”
物理院辦公樓前的空地很大,沒有安置花壇,隻有左邊一排梧桐樹林,所以往前看,視線沒有任何阻礙。
一個小女孩正悠閒地騎著車子轉圈。車頭還放著個彩色的風車,風一吹吱呀呀地轉。剛入秋,空氣中已經有些蕭瑟的寒意了,遠處的樹木雖然依舊是綠的,但綠得沒精打采的。今天的太陽也是懶洋洋地散著白光,不見半點火紅的朝氣。所以車頭那彩色的風車顯得格外鮮明。
看到小女孩,杜粲和秦時隻是瞥了一眼。創科院有工作人員時間不方便,會經常將孩子暫時接到這裡,所以在園區內看到小孩並不稀奇。
杜粲將視線拉回來,歎了口氣:“秦大博士,你知道他們這個項目給多少錢嗎?我這輩子,不對,我敢說就連汪教授都沒見過這麼多錢!這太平盛世的也不知道航天部和軍委抽的什麼風,居然花這麼多錢來搞這個旅行者載人航天項目,聽說這個飛船光是造起來就花了八九年。一般來說建個航天飛船不得做做宣傳?但這事搞得特彆神秘,到目前為止新聞連一次都沒報道過,這裡麵的事兒肯定不簡單啊!”
秦時沉默幾秒。這裡麵有什麼事他並不感興趣,錢嘛,確實是多。真多。剛才教授打電話說到具體數額時,他都有些心動了。
“我沒時間弄這個。”秦時誠實道。
“你現在也沒有其他項目,搞自己的研究那麼自由,你隨便抽點時間不就出來了?我覺得吧,這次旅行者一號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你平時不是缺經費嗎,把這個項目做完,那四五年的經費都不用愁了。”
秦時:“嗯。”
杜粲笑了,感覺勝利在望。
軍委和航天部的人在接待室等著,不知是什麼原因,他們這次顯得十分有耐心,秦時多次拒絕,他們竟然也沒有行使權力,拿自身的籌碼進行壓迫,而是像劉備三顧茅廬一般,在接待室裡一等就是大半天,毫無怨言。
接待室就在辦公樓對麵,穿過這片空地就到了。兩人距離小女孩越來越近,彩色風車沙沙的轉動聲仿佛就在耳邊。
太陽被烏雲遮住了,一陣大風刮過,秦時腳步驟然停住,眼睛死死地盯住前方。杜粲往前走了幾步才發覺秦時沒有跟上來,扭頭問:“怎麼了?”
“那個小女孩呢?”秦時感覺自己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啊?”杜粲一愣:“什麼小女孩?”
秦時深吸一口氣,指了指前麵。杜粲偏頭一看,他們前方的空地上有輛兒童自行車靜靜地停著,卻不見人,隻有車頭的風車轉得飛快。
“你剛才......”秦時的聲音有些顫抖,“有沒有看到車上的小女孩?”
杜粲也愣了:“我看到了啊,”他左右看看,“是不是跑哪兒玩去了?”
“不可能,這麼短的時間,她不管往哪兒跑,我都不會察覺不到。”秦時攥緊了拳頭,天徹底陰了下來,四處的風越來越大,呼嘯著往他耳朵裡灌。
杜粲拉了拉衣領,在狂風中提高了音量:“會不會是你沒注意啊?慕上校他們還在等著呢,我們快走吧!”
秦時抿緊唇,十年來他第一次覺得,真相或許已經很近了。他轉過身,低聲說:“你去接人。”說完抬腿便走。
“哎,你乾嘛去!”杜粲在身後喊。
“調監控。”秦時頭也沒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