瞞天 想保留記憶,就要拿命來換。……(2 / 2)

諸神末日 萬川月 6815 字 8個月前

裴顧勳拿著橘子瓣的手頓住了,笑道:“叔叔你想哪兒去了,就是朋友,秦博士,你知道他。”

“秦時?”裴朗臉色沉了沉,“你怎麼會跟他走得近?”

裴顧勳斂了笑,抬頭直視他:“不行嗎?”

裴朗看向遠處,緩緩道:“天才我見多了,大多都恃才傲物,蔑視規則,”他將視線收回來,“但秦時不一樣,他眼裡根本就沒有規則。這種人可怕就可怕在,即使你把他整個人摸透了,也沒法預測他會乾什麼,”裴朗頓了頓,苦口婆心道:“小勳,這個人很危險。”

慕凡雙手抱胸靠在柱子上,眼珠微轉,沒說話。

“我知道。”裴顧勳垂眸看著那瓣橘子。

慕凡一臉驚奇地湊到裴顧勳跟前,仔細打量著他的麵部表情,輕聲說:“學長,你動心了。”

裴顧勳沒有說話。

慕凡笑了起來,“真是活久了什麼都能見到啊!”她還沒笑完,嘴裡就被塞了個大橘子,連皮帶梗那種。她瞪大眼,連忙將橘子掏出來,連著“呸”了好幾聲,指著裴顧勳怒道:“裴顧勳你!”

裴顧勳笑道:“慕凡,你最近是不是避著我們偷看什麼東西了,腦子裡整天想什麼呢?”

慕凡終於知道這個橘子裴顧勳為什麼隻吃了一點就不吃了。

真他媽的酸啊!

她轉念一想,用這個熬碗粥,再多放點鹽......應該不錯。

裴顧勳整了整衣服,“不跟你們聊了,回去吃飯了。”

慕凡將橘子扔在地上,拍了拍手,“我也懶得做飯了,師長,我們去食堂吃吧。”

裴朗衝慕凡點點頭,又轉頭看裴顧勳,像是要說什麼,最終忍住了,轉而說:“你打小不會做飯,你們倆吃什麼?”

“秦博士會做,我打下手。”

慕凡又是一臉驚奇:“秦時會做飯?挺讓人驚訝的,”她頓了頓,歪頭問:“能吃嗎?”

裴朗笑了,“就你做飯那手藝還好意思笑彆人?”

慕凡一本正經地說:“我真覺得我做飯不錯。”

裴顧勳衝慕凡說:“你該去看看神經了,可能味覺有問題。”說完轉身就走。

慕凡氣得又扔了個橘子。

裴顧勳頭也沒回,抬手將橘子接住了,回頭衝兩人笑了笑。他轉回頭將橘子拋高,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了。

國際之間的衝突愈演愈烈,在會議上大家原本還勉強沉得住氣,如今大打出手的頻率卻越來越高,今天如果不是他拿了個花瓶放中間擋著,這場會議就會演變成血腥事件。布萊恩如今已經被逼上了牆角,如果密西西比的水抽不完,不能建立基地,即使他再有能力也抗不了多久。如今幾十億難民虎視眈眈地盯著西藏這最後一片淨土。強烈的求生欲會使人瘋狂。

而這一切裴朗都心知肚明,但他自然不會管,各國相爭他穩坐釣魚台,看起來似乎是最好的選擇。可是戰爭一旦爆發,第三次世界大戰發生,釣魚台還能穩得住嗎?人類會不會直接把自己作死?

裴顧勳垂眸看著手中的橘子,目光深沉。他這位親叔叔打了一輩子仗,拚了命地想要消滅戰爭,最後卻成為了最好的戰爭武器。

又是一周過去了。上海的白天總是灰蒙蒙的,空中懸浮著有毒的氣體和放射性物質。原本修剪的十分平整的草坪此時一片雜亂的枯黃。死去的草葉不再直挺,而是萎靡蜷縮著,露出了大片黑色的土地。

隻聽“砰砰”幾聲,幾顆尖頭子彈在灰蒙蒙的空中劃出了幾條略白的道,此時,幾個人形靶子突然貼地而起,靶心正巧不巧,直直撞上了數顆尖頭子彈,慘烈犧牲了。

“你小子打什麼算盤呢,整天忙得腳不沾地,還有空來找我練槍?”裴朗戴著半透明的防毒麵罩,眼睛偏都沒偏一下,幾乎是無縫隙地換了彈夾。那些移動的人形靶子冷不防地貼地而起,水桶腰還沒露出來,頭已經被擊中了,由於衝擊力太大,死透了的靶子又躺回去了。

裴顧勳小時候的槍法是裴朗教的,槍是他爸給的。那個時候裴顧勳隻有七歲,給的是真槍。那時裴朗看到裴顧勳坐在椅子上,晃著兩條腿好奇地把玩著那把槍,也不知道從哪兒學的,拉了拉槍栓,拿著槍在四周指來指去。

裴朗當時臉都綠了,騰地飛身撲了上去,誰知裴顧勳受了驚,胡亂一通掃射。裴朗把槍奪過來,扭頭衝裴明喊:“你真是我親哥!”

裴明沒心沒肺地笑笑:“沒事,子彈頭都削了。”

結果他話音未落就遭了報應,隻聽背後傳來輕微的玻璃碎裂聲,緊接著“嘩啦嘩啦”,幾人回頭一看,電視屏幕跟子彈殉了情,統統碎了個乾淨。

由於親爹太不靠譜,被剝奪了教育孩子的權利,直到裴顧勳正式進了軍校,裴明才假公濟私地“指點”兒子一二。

所以裴顧勳的槍法繼承了裴朗的“快、穩”和他親爹的“狠。”

裴顧勳開槍不停,說道:“沒什麼,就是很久沒跟叔叔一起練槍了。”

裴朗:“你是怪我沒有在會上提關閉核反應堆的事吧。”

裴顧勳沒說話。

裴朗:“現在各國之間互相猜忌,就連表麵的和平都要維持不住了,就算我說了,誰會真的放棄核武器,把自己當成靶子送到彆人麵前?”

裴顧勳砰砰又是幾槍:“人人都把彆人當靶子,到最後所有人都成了靶子。”

裴朗的槍聲停下了,轉過頭,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們已經成了靶子,隻能更快開槍,彆的靶子倒下,我們才有活的機會。”

一個無解的困境。

裴顧勳的槍聲也停了,轉頭問:“叔叔,你從來沒懷疑過嗎?”

裴朗:“懷疑什麼?”

裴顧勳:“懷疑自己的想法有沒有錯。”

裴朗沉默幾秒,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視線移到遠處枯黃、焦黑的草地上,緩聲說:“我第一次見識戰場是15歲,那年我還沒畢業,和你爸一起,跟著外交官去非洲救人。我們剛下飛機坐上車,槍聲就跟暴雨似的響了起來,震得人頭皮發麻,他們用的都是大口徑巴·雷·特,一槍能打掉一隻胳膊,無數斷手斷腿往車窗上砸,你爸舉著國旗一路喊著,我們逃命似的橫衝直撞,最後到大使館的時候,車前窗已經被一層厚厚的血蓋的嚴嚴實實,什麼都看不見了。那個時候我覺得,戰場最激烈也不過如此了。直到後來我真正加入戰爭,親手拿起槍殺人,一次又一次地打著和平的旗號打仗,那個時候我才明白,最激烈的戰場其實不在槍林彈雨中。”

裴朗拿槍指了指裴顧勳的心口處,“最激烈的戰場其實在這兒,”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自言自語似的重複道:“在這兒。”

“我知道,一旦開始打仗,局勢控製不住,結果是災難性的,人類是自取滅亡。這個道理,你明白,我明白,安東、布萊恩他們也明白。但這個時候,誰不爭,誰先死。是人都怕死,誰不想多活幾天呢。所以就算人人都知道這是錯的,也隻能咬咬牙一路錯下去。”

裴顧勳沉默半晌,開口道:“或許我們有第三條路。”

裴朗搖頭:“沒有第三條路。”

裴顧勳將槍重重摔到桌上,沉聲說:“沒有也得有。”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了。

裴朗沉默地看著裴顧勳的背影,緩緩將槍放回桌上,而後盯著桌子看了幾秒,一腳踹上去,實木桌子騰地飛了出去,在草地上滑行,將原本就已枯黃萎縮的草葉除了個乾淨,不知滑了多久,桌子堪堪停下時,草地上露出了一大片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