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基地管理中心。
整齊森嚴的寺廟依山而建,自下而上,依次是白牆到紅牆,最高處是琉璃金頂,在湛藍的天空下顯得十分耀眼。
秦時抬頭眯眼看了一會兒,扭頭對裴顧勳說:“我不信佛。”裴顧勳沒忍住,偏頭笑了:“沒讓你拜佛,這就是基地中心,時間太倉促,就直接找了個寺廟入駐了。”
畢竟西藏最不缺的就是寺廟。
魏明輝扶了扶眼鏡習慣性地介紹道:“這處寺廟群裡麵又大又寬敞,每棟建築隻有一個承重柱,往裡麵擺一些桌椅板凳就能當辦公室,特彆方便。唯一的缺點是台階太多,隻能靠步行走上去,但我們已經開始著手設計滑道,秦博士下次來的時候可以直接坐滑道上去,省時又省力。”
秦時微微點頭,像是聽的很認真。
裴顧勳給了魏明輝一個十分友好的微笑,“魏顧問,我帶著秦博士參觀就行,你先忙你的吧。”
魏明輝十分識時務,立刻應了一聲,朝秦時點頭示意,緊跑兩步打開車門坐了進去。裡麵幾個保鏢早就等著這一刻,蓄勢待發,幾乎是在魏明輝將車門拉上的同時,油門一踩,車蹭地就飛了出去。
秦時看著那車屁股揚長而去,不像是辦事,倒像逃命。“你把魏顧問趕走乾什麼,我還想多請教請教。”
裴顧勳低頭緊了緊自己的黑色半指手套,“想請教什麼?秦博士對藏族建築感興趣?”秦時出乎意料地點了點頭,“我還沒來過西藏呢。”
裴顧勳抬頭,他沒想到世界聞名的秦大博士居然沒來過西藏。他怔了片刻,拿出手機開始搜藏族建築風格講解,“你想知道什麼問我就行。”
秦時眯眼問:“這裡有多少級台階?”
裴顧勳:“......”他將手機放回兜裡,確信秦時是故意的。
10分鐘後。
“498個台階。”裴顧勳喘著氣,邊脫外套邊說。秦時十分給麵子地點了點頭,“裴上將數數真不錯。”“能獲得秦博士在學術上的認可是我的榮幸。”裴顧勳笑著端過來一杯水,“累了吧,喝點水。”
秦時伸手接過來,先是喝了幾口,而後環顧著裴顧勳的辦公室。這裡是寺廟主殿旁的偏殿,空間很大,秦時覺得在中間放個網架打網球都可以。這種寺廟的穹頂很高,抬頭看全是精致的裝飾雕刻,圖案有覆蓮、雲紋、火焰、卷草,還有一些他沒見過的圖案。
牆壁很高,四麵牆壁上都是色彩鮮豔的壁畫。隻不過沒有佛像,應該事先搬出去了。興許是為了與這四周精美的設計相匹配,裴顧勳的辦公桌是紅木質的,又大又厚實那種,桌角還有些雕刻的裝飾。桌子旁有一列皮質長沙發,沙發上搭著一條長長的卡其色毛毯,看那隨意堆卷的程度,秦時能想象得到裴顧勳躺在沙發上休息的情形。
他的視線在沙發上停留了幾秒,又看向裴顧勳的辦公桌。因為這張桌子十分的亂,文件亂七八糟地散落在桌上,還有一些躺在地上。
“你這辦公室平時都沒人打掃嗎?”他走過去將文件撿起來。裴顧勳將外套隔著門口扔進裡麵的休息室,將半指手套也扯下來扔了進去,又朝裡麵的床仔細地看了一眼,說道:“還不是因為你,我讓魏明輝去接你,他給我發信息說出事了,嚇得我連忙過去了。你怎麼也不給我打電話?”
“我自己能解決,給你打電話乾嘛。”
裴顧勳沉默幾秒,走到辦公桌旁。
秦時看了他一會兒,垂眸整理文件,“我以後會給你打電話的。”裴顧勳抬起頭,剛要說什麼,電話響了。
他拿起電話看了眼來電顯示,又看看秦時。秦時隻瞥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說:“我去旁邊的主殿轉轉。”說完便大步走向門口,將門帶上了。
裴顧勳朝門口看了一眼,接起了電話。“裴上將,你之前說的話我仔細想了,你這根本就是想動搖世界格局的根基。一旦我跟你站到一起,恐怕美國就不存在了,你是要我背叛我們的國家。咱們雖然有多年的交情,但我畢竟隻是個生意人,不想淌這趟渾水。”對方的聲音很平靜。
裴顧勳早就料到對方的反應,笑道:“Eric,你覺得到這個時候了,這世界格局有可能不動嗎?”
對方沉默了幾秒,“xun,你到底想乾什麼?”
裴顧勳誠實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想乾什麼,但是無論我以後做什麼,我要你站在我這邊。”
Eric歎了口氣,“xun,密西西比半年內無法施工,全球三四十億人都盯著西藏基地,戰爭無法避免,這是個死局,你破不了。”
“第三次世界大戰一旦發生,根本不用等異點將人類滅絕,我們自己就會把自己作死。”
對方沉默幾秒,“即使人人都知道會發生什麼,戰爭還是會不可避免地到來,根本擋不住。”
裴顧勳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Eric是對的,人類已經是窮途末路,即使每個人都知道戰爭會將他們毀了,為了生存的機會,每個人還是會主動或被動地拿起武器加入戰爭。人類就是這麼愚蠢又可悲。
裴顧勳輕鬆地笑笑:“不試試怎麼知道?”
“xun,你知道你叔叔會怎麼做嗎?他可是最出色的將軍,戰場上的將軍。”
裴顧勳斂了笑容。
半晌後,他開口道:“我叔叔是個英雄,和你爸一樣。”
掛了電話,辦公室突然沉寂下去。也許因為這裡是寺廟的緣故,顯得格外安靜肅穆。裴顧勳坐在辦公椅上,目光深沉。Eric是美國最大財團的董事,一個性格沉穩的生意人。今天這通電話裴顧勳原本就沒指望對方會答應,隻不過他跟Eric認識多年,雖然不說關係匪淺,但對他的過往十分了解。
Eric幼年便遭遇過戰爭,他的命可以說是他父親的命換回來的,他曾親眼見過生命被踐踏,經曆過無數絕望的時刻,所以這個人極度厭惡戰爭。這也是他支持布萊恩的原因之一。因為布萊恩這人雖然狡猾,滿肚子壞水,但至少不是個愛挑事的人。
裴顧勳仔細想了想,他掛電話前說的那句話一定能打動他。
秦時在主殿逛了一圈,手中拿著個圓頭圓腦圓肚皮的小佛像,不知道從哪裡順的。這主殿裡的佛像基本都被搬走了,顯得空間特彆大,中間放了一張又長又寬的桌子,可以吃流水席那種。桌子旁椅子擺放的整整齊齊。
秦時抱著小佛像,沿著桌子轉了半圈,“看來這裡就是會議室了,布置的還不錯。”會議室的牆上掛滿了各種各樣的文件和表格,多是建築設計圖,條條框框的,他也看不懂。秦時走了一會兒覺得累了,扯開把椅子坐下了。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摸著佛像的圓肚皮,心中暗暗琢磨。他雖然專心科研,可一直置身於國際中心,對於國際形勢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現在各國之間的關係十分緊張,人人都處在生死關頭,戰爭幾乎是一觸即發。
先不說密西西比和南極洲目前建不了基地,就算是能建,也不可能容納所有人。更何況現在隻有西藏基地逐步建起來了,他雖然對建築之類的不懂,不知道西藏基地到底能容納多少人,但西藏隻有120萬平方公裡,想要容納亞歐大陸所有人,幾乎不可能。也不知道裴顧勳用了什麼法子,忽悠著其他國家領導人又是投錢又是投人的。
“哪裡來的佛像啊?”一道聲音將秦時的思緒拉了回來。秦時回頭一看,見裴顧勳正笑著朝他這邊走。
秦時低頭看了眼佛像,下意識地想揣到兜裡,但這佛像太大了塞不進去,他硬塞了幾下隻好又拿出來抓在手裡,硬邦邦地說道:“我的。”
裴顧勳笑了一聲:“秦博士,你這話說的你自己信嗎?”
秦時抓著佛像扭頭就走,“我信,你愛信不信。”
裴顧勳連忙跟上去,“我信我信。”秦時這才緩下腳步,扭頭問:“這麼快打完電話了?”
裴顧勳點點頭:“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秦時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不是重要的事你把我支開?你在我家借宿的時候可不是這樣。”
裴顧勳一怔,後悔剛才隨口說了。他在彆人麵前話說的滴水不漏,在秦時麵前卻開始話不過腦。
他笑了笑:“我不是怕你在我辦公室待著無聊嘛。你想去哪兒,我陪你。”
秦時眼珠微轉,“我聽說你們建了個地下城?”
裴顧勳:“隻是剛在地下開辟了空間,還不成什麼規模,談不上城市,就是個防空洞。”
秦時摸了摸佛像肚皮,“那就這個了。”
司機驅車半個多小時,幾經周轉,在一座十分陡峭的雪山旁停下了。秦時打量著這座雪山,心想尖頭尖腦,長得夠刁鑽的,上麵連座廟都放不下,怪不得選擇在這裡建地下城。他跟著裴顧勳下車往雪山走,一路上四處看看,愣是沒看到半點地下城的影子。
裴顧勳見他探頭探腦的,明明十分疑惑卻硬憋著不問的樣子,笑道:“快到了,就在前麵。”
十分鐘後,秦時遠遠地看到地麵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邊緣齊整的缺口,這個缺口無論是向左看向右看還是向前看,都看不到儘頭,氣定神閒地一直裂到了雪山裡。大量的陽光不慎跌落進去,遠遠看上去,像是虛虛地將缺口填滿了。
兩個人又走了一會兒,才看到一道令人震撼的,通往地下的台階。秦時垂眸往下看,陽光隻探到台階半腰處便偃旗息鼓了,下麵倒不是很黑,裡麵亮著燈光,隻是距離太遠,看不清下麵都有什麼,隻能隱約聽到有人的聲音裹挾著冷風吹上來。
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台階目測有上千級,如果換算成樓高,至少有十幾層樓的高度。秦時在心中認真思考了一下,他直接滾下去的存活率有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