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顧勳說的沒錯,這裡到了晚上還真挺冷。秦時剛洗完澡,出來時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裴顧勳從台燈底下抬起頭,“我就說會感冒吧,”他揚了揚下巴,“床上躺著去,我去給你拿藥。”
秦時揉了揉鼻子,“你不會給我下過藥吧,我從小身體好得很,怎麼到你這兒淋場雨就感冒了。”裴顧勳剛站起身,一怔,笑了,“秦博士,你是不是對自己的免疫係統太過自信了,現在是秋天,西藏又缺氧,你本來就水土不服,還非要淋雨,你不感冒誰感冒?”
秦時頭有些疼,閉著眼倒在床上,聽著裴顧勳的腳步聲漸漸遠了。他也不知道裴顧勳上哪兒拿藥去了,躺了一會兒覺得頭更疼了,索性坐起身,抬眼看到桌上有張紙。他走過去,見紙上零零散散寫著幾個字,幾乎不成句意,像是頭腦風暴時想出來的東西。
他將視線落在中間幾個字上。人類聯邦。字形十分幼稚,像是小學生寫的。秦時噗嗤一笑,將紙張拿起來饒有興趣地看著。西藏基地、布萊恩、叔叔、核武器......這些詞大小不一,雜物亂章,像是一行完整的字被打亂順序後又打了一架。
“你有什麼想法?”裴顧勳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拿著藥和水走過來了。
秦時一怔,將紙張放下,“你想阻止戰爭?”
“嗯。”
秦時沉吟半晌,抬頭說:“西藏基地的事你們雖然刻意瞞著,但紙包不住火,連我都看得出這裡放不下二三十億人,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像光明頂一樣被其他國家圍攻。”
裴顧勳點點頭,“目前安東洛根他們還跟我們在同一戰線,但我覺得這種平衡很快就會被打破,一旦其他國家形成聯盟,對於我們來說十分不利。”
秦時一雙眸子直視著他,“瓦解聯盟最好的方法是讓他們互鬥。”
裴顧勳將藥包扯開,“叔叔就是這麼做的。”
秦時看著他扯藥包的動作,喃喃道:“但是其他國家互鬥也會引發戰爭,戰爭一旦發生後麵的事情是很難預料的,說不定第三次世界大戰就發生了。來來回回,不管怎麼說,戰爭都很難避免。”
“是很難,但總得試試。”裴顧勳說。
秦時點點頭。
裴顧勳指了指桌上的紙,“我在考慮利用西藏基地分解其他國家,徹底消除國界和民族界限,但是還沒想好該怎麼做。”
秦時頭微偏,眨了眨眼,“裴上將,我知道了這種軍事機密,該不會被滅口吧?”
裴顧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有可能。”
秦時沉默不語。
裴顧勳繞過桌子,高大的身影籠罩著秦時。他目光深沉,左手擒住秦時的後腦勺,右手寬大的手掌毫不猶豫地捂住了他的口鼻。
秦時雙眼微睜,掙紮起來。“彆動。”裴顧勳低聲說,閉著雙眼眉頭緊皺。
片刻後,他又睜開眼,“不行,看不清。”秦時掰開他的手,“你閉著眼能看清個鬼。”
裴顧勳一怔,噗嗤笑了,“我能看得到地球的全貌,不過速度太快了,什麼信息都捕捉不到。”
秦時皺眉,“你在看誰?”
裴顧勳將耳中的監聽器摘下來遞給他,“你聽,慕凡那邊動靜不對。”
秦時抬眼看他,“你監聽她?”
“嗯,她的警惕心很強,在她辦公室和家裡安監聽器都會被發現,所以我安在了會議廳外麵那盆桔子盆栽上。沒人的時候,慕凡喜歡在那裡打電話。”
秦時盯著裴顧勳,仿佛要盯進他腦子裡去,“裴上將,我以前對你的認識還是太膚淺了。”
裴顧勳笑笑,“我知道,秦博士看人的眼光一向不怎麼樣。”
秦時瞪了他一眼,一把將監聽器奪過來。
“......隱秘點,不要......發現,布萊恩......哼,他們算......嗯......”對麵似乎風很大,聲音斷斷續續的。秦時聽了半天,越聽越像反社會組織,恐怖組織在搞什麼陰謀。
“我突然覺得,強盜流氓這些詞用在你們軍委人的身上挺合適的。”秦時抬眼說。
裴顧勳在用另一隻監聽器聽,目光越來越深沉,“我早就說過我不是什麼好人。”
秦時不以為意地坐到了床邊,腦中努力組織這些不成字句的詞彙。結合當下的形勢,慕凡半夜打電話指派隱秘任務,其中有布萊恩有航母之類的字眼,多半是跟戰爭掛鉤的。隻不過這個時候,裴朗絕對不會率先發起戰爭,他們現在這個唐僧肉的尷尬處境,率先發動戰爭無異於給了其他國家爭奪西藏基地的正當理由。
難道他們要刺殺或者綁架威脅布萊恩?
他剛想到這兒,耳機裡沒了聲音,隻有呼呼的風聲。
“慕凡離開了。”裴顧勳說。
“她想乾什麼?”秦時問。
裴顧勳搖搖頭,“不知道。”
秦時捏了捏眉頭,起身吃了藥。“不過不管她做什麼,一定都是接到了我叔叔的指令。”裴顧勳在他背後說道。
秦時轉過身,“如果你叔叔發動戰爭呢?”
房間內陷入沉默。
“我會阻止他。”半晌後,裴顧勳沉聲道。
*
受異點的影響,今年的氣候格外反常,才剛入秋沒多久,上海居然飄起了雪。陰沉的天空下是環形的軍委大樓,白色森嚴的大樓中間有一片銀杏樹林。隻是這片銀杏樹也因為核輻射變得枯黃,失去了奪目的色澤。
裴顧勳站在軍委圓形會議廳的樓頂,戴著半透明的防輻射麵具,望著遠處一扇緊閉的窗戶。
窗戶內隻看得到慕凡的身影,她正站在那裡,表情嚴肅地說著什麼,時不時地停下來點點頭。裴顧勳目光深沉地看了一會兒,隨即抬手輕輕將肩上的落雪拂去,轉身下了樓,在即將到達那間辦公室時換了副表情,怒氣衝衝地闖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