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奧穿來之後就把房子改造了。
末日的PTSD之一就是,睡眠的時候,人是最危險的,需要用更多的外在設施彌補。
原身的房子有七米高,隻有一層,所以安東尼奧在牆壁上做了螺旋形的台階,直到接近屋頂的地方,用材料增加了一個兩米的夾層用來休息。
底下作為客廳,安東尼奧利用垃圾堆中的材料製作了沙發、書架、桌子等家具,屋裡擺放著收集來的高大植物盆栽。牆上是他自己製作的木版畫,圖案大多是他根據撿來的畫冊製作的,隻有一副地球是他的記憶的呈現。
這個房間與其說是家,不如說是什麼抽象的原始藝術家的工作室。
見安東尼奧進來,小少爺收回了落在畫作上的好奇的視線,又驕矜起來。
“!¥#¥%¥……”
安東尼奧:……
小少爺擺出了主人的姿態,在屋裡轉了一圈,拿起書櫃上的一本書看了起來。
書櫃裡的都是安東尼奧撿來的書,大部分是兒童插畫,是安東尼奧的學習材料。安東尼奧倒沒有什麼不好意思,他隻有隱隱的火氣。被人這樣大搖大擺地闖進私人地盤,還這樣隨意地翻看自己的東西,無異於是對他的挑釁。
看這位小少爺還想再翻看其它的書,安東尼奧三兩步走上前,鉗住了他的手腕。這“不敬”的動作讓這位小少爺也生起氣來,兩眼中都閃動著憤怒的火苗。安東尼奧比他還要高一些,看到這位小少爺的後背的衣物鼓了一下,像是有什麼活物在裡麵動了一下。
這劍拔弩張的氣氛讓狗也緊張起來,對著安東尼奧發出了威脅的低吼。看到那利齒,安東尼奧後背的汗毛也瞬間立起——這隻狗的威脅不會低於一隻真正的野生動物。
小少爺露出了屈辱的神色,先露出了服軟的神色。他說了一句話,安東尼奧聽懂了其中的半截,卻又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我懷了你的孩子%%&Y”
安東尼奧很少有這樣懷疑自己學渣的時候。
他遲疑地重複著:“孩子?”
小少爺掙了掙被他攥住的手腕,安東尼奧鬆開手,那手腕上已經多出了一圈紫色了。
小少爺皺了一下眉,卻沒說什麼,隻是點開了手腕上的表,一道光屏出現在兩人之間。那上麵有一張證明之類的東西,還有公章,但是滿屏看下來,安東尼奧隻看懂了零星幾個詞。
“孩子。”
“父親。”
“一個月。”
安東尼奧忽然想起了什麼,他俯下身,在這小少爺的脖頸間深深地吸了口氣。一股似有若無的梔子花的味道縈繞在安東尼奧的鼻尖,喚醒了他的記憶。
那是安東尼奧剛穿越過來的那天,那天他被手下背叛,帶人圍剿,從白天打到了黑夜。他看著一地的屍體,有他殺的敵人,也有敵人殺死的朋友。
他覺得很累,卻強撐著不肯倒下。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清淡的梔子花香落在了他的鼻尖。他的眼睛被人遮住了,他看不見對方是誰,隻能摸到那是個男人,聽到對方痛苦又歡愉的哭聲。安東尼奧知道自己應該警惕,但是他的大腦和身體完全背叛了他,他落在了仙境之中。
情到深處,他感覺自己的背部一陣有一陣尖銳的疼痛,像是被人撕裂了開來。他反手摸了一把,沒有摸到鮮血,卻摸到了一對翅膀從自己的背肌中生長出來。
第二天安東尼奧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了垃圾山下。沒有翅膀,沒有梔子花香的男人,安東尼奧自然把這個當做了一場荒誕的夢。甚至他把這當做了什麼玄幻的預兆,偶爾也會琢磨,命運給予他心聲的夜晚,有給予他這樣荒誕的夢境,是否預示著什麼?
現在安東尼奧知道了,那不是預兆,而是偶發的事件。
命運覬覦他新生,又給了他後代。
安東尼奧想起那條短信,在這些已知條件上猜測,或許那是什麼通知?他有了孩子,所以要結婚?
小少爺又說了什麼,安東尼奧又聽不懂了。
安東尼奧歎了口氣,去書櫃裡拿出了自己練習用的本子,給小少爺看他練習的痕跡,又拿過一本兒童畫冊,不太流利地閱讀了幾句後,看著小少爺。
小少爺愣了一會兒,才難以置信地說了什麼,安東尼奧坦然地露出困惑的神情。
看來小少爺是明白了安東尼奧的意思——他聽不懂,也不認字。
小少爺一下子就被氣哭了,也可能是傷心的。看他的模樣也知道他是在好人家長大的,莫名其妙地懷孕,莫名其妙地結婚之後,又發現未來的伴侶是個撿垃圾的文盲,甚至聽不懂也不會說普通話。
安東尼奧讓小少爺自己哭著,把室外的行李箱都搬了進來,才用自己學到的為數不多的單詞和小少爺說了第一句話。
“你的名字。”
小少爺的眼中還包著委屈的淚水,在狗毛上擦了擦臉:“菲利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