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輪椅拐進臥室,俞亦舟前去開門。
門一打開他就發覺情況不對——今天來的居然不止簡飛一個人,除他以外還有五六個學生,年紀都差不多,有男有女。
俞亦舟果斷回手門關。
“……怎麼又是你,”簡飛看見他,臉色一下子垮了下來,“昨天說好的,今天我們特意下午過來,蘇老師應該沒在睡覺吧?”
俞亦舟把他們帶到之前說話的地方,語氣淡淡:“在睡覺。”
“你在開玩笑吧?”簡飛一臉不信邪,“上午睡覺,下午還睡覺?我看你就是故意不想讓我們見他。”
“都猜到了,還不趕緊走?”
“你!”
見他們要吵起來,另一個男生急忙插話:“這位……保姆,我們都是蘇老師的學生,我們來隻是想看看他,沒惡意的,你通融通融,讓我們看一眼,確定他平安無事,我們就走。”
俞亦舟無動於衷:“他不想見你們,請回吧。”
“憑什麼呀?”一個女生衝上前來,“你說不想見就不想見了?到底是蘇老師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就是,”另一個學生附和,“蘇老師教了我們兩年,怎麼也有感情的,怎麼說不見就不見了?他出院以後杳無音信,這麼多天過去了,我們都聯係不上他,誰知道是不是被你關起來了,你該不會是看他受傷了好欺負,對他做了什麼不軌的事吧!”
俞亦舟:“……”
美院的學生,腦補能力都這麼強的?
話音一落,幾個學生頓時義憤填膺起來,將他團團圍住,大有不討個說法不罷休的架勢。
“我會讓他回你們消息,”俞亦舟說著看向簡飛,“昨天我已經幫你帶話了,今天他依然不想見你們,意思很明顯了吧。”
學生們七嘴八舌:“這都是你一麵之詞!”
“今天見不到蘇老師我們絕對不走!”
“你們彆吵了!”站在最後的一個男生突然快步上前,來到俞亦舟跟前,“不好意思,其實他們都是陪我來的,是我想見蘇老師,那個……我叫葉子忱,蘇老師出院前,我本來和他約好了第二天去看他,沒想到第二天我到了醫院,護士卻跟我說他已經出院了,我覺得奇怪,給他發消息他也一直不回,所以才想過來看看。”
男生長得眉清目秀,有股憂鬱的書卷氣,嗓音也柔柔弱弱的,像是柔順的垂柳。
他將懷裡抱著的花遞給俞亦舟:“蘇老師不想見我們也沒關係,你幫我把這束花轉交給他吧,就說……求他回一下我的消息。”
俞亦舟看著那束花。
一束白色鬱金香。
原來如此。
搞了半天,蘇溫言的追求者不是簡飛,而是這個叫葉子忱的男生。
蘇老師還真是魅力四射,在嚴令禁止師生戀的燕華美院,都有學生冒著被處分的風險跟他表白。
葉子忱一直舉著花舉到手都酸了,俞亦舟也沒伸手去接。
尷尬的氣氛在兩人之間蔓延。
終於,俞亦舟開口道:“我不會替你轉交,蘇老師不喜歡這種花。”
葉子忱一愣:“不喜歡鬱金香嗎?”
俞亦舟沒答。
準確地說,是不喜歡所有鮮切花。
離開土壤就意味著死亡,短短數日的花期裡,可以透過盛放看到凋零。
凋零與衰敗亦是一種藝術,有些畫家喜歡歌頌死亡,但很顯然蘇溫言不在其列,他更喜歡描繪鮮活的生命。
不過,他又有什麼必要給情敵透露這些。
“你們說他教了你們兩年,可你們卻一點都不了解他,”俞亦舟看著這些學生,覺得他們還不如十九歲時的自己成熟,“他背著你們偷偷出院,就是不想讓你們送他,在醫院時你們硬要去看他,他沒辦法,隻能同意,現在他回家了,你們還要纏著他,你們就沒想過,他真的需要你們的探望嗎?”
學生們沉默下來。
沒人會願意把自己落魄脆弱的一麵呈現給外人,更何況是麵對自己的學生。
“這些……都是蘇老師跟你說的?”一個女生有些哽咽,“那豈不是意味著,我們這段時間一直在給他添麻煩?”
同伴忙安撫她:“你彆聽他瞎說,他隻是個保姆,總共才跟蘇老師相處了幾天,怎麼可能是蘇老師告訴他的,我看他就是在故意唬我們。”
“可蘇老師出院沒告訴我們是事實,現在想想,我們哪次去看他,他也沒主動問過我們下次什麼時候去。”女生後退一步,“算了,我不跟你們一起了,我要回學校了。”
“喂,你!”
女生說完便離開了,剩下幾個學生麵麵相覷。
葉子忱看著那束沒能送出去的花發呆。
感覺情況不對,簡飛忙想挽回場麵:“哎,我說你們這是乾什麼,出發前我們不是說好了,今天一定要見到蘇老師嗎?區區一個保姆,你們就退縮了?”
“我覺得他說的也不無道理……”一個男生猶豫道。
“要不咱們改天再來吧,萬一蘇老師真在睡覺呢。”
“不是……”
簡飛還要說什麼,被葉子忱攔住,搖搖頭道:“我們回去吧。”
“怎麼連你也……”
葉子忱看向俞亦舟:“今天是我們不好,拜托你一定要轉告蘇老師,讓他回下消息,不然我們真的放心不下。”
俞亦舟應了聲。
學生們接連離開,確定他們不會再折返,俞亦舟回到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