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十月十三。
宜:沐浴、祭祀。
忌:餘事勿取。
意思是:這一天,除了沐浴與祭祀外,不適合做任何事。
奚榕對傳統的了解很淺薄,打開手機黃曆翻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名堂來。
腦子裡還是昨晚在宿舍樓下交談的畫麵,吳老師站在路燈下的神情久久揮之不去,就像一幀定格畫。
那嘴角弧度,說不上來的怪異感覺,讓他脊背發涼。
腦海裡浮現一個隻有在玄幻小說裡才會出現的詞——殺氣。
對,那一刻,他確實聞到了血腥味,以及從吳峰身上感受到的殺意。
經曆了層出不窮的怪事後,奚榕對自己的感知能力沒什麼自信。明明每天都過著普通的生活,上課、吃飯、社團活動。
除了他,沒有任何人察覺出異樣,他不知道,到底是他瘋了,還是危險本就隱藏其中。
今天是周末,奚榕難得地在宿舍躺了一上午,什麼事也沒想明白,他決定先放過自己的腦細胞,下樓吃午飯。
此時,手機震動了一下,是短信。
朱子銳:哥,周末回家麼?
是一到周末就會出現的熟悉名字。朱子銳是舅舅舅媽的兒子,也就是他的表弟。
血緣上是表兄弟,但因為舅舅也算是從小教養他的養父,所以他與朱子銳之間會比表兄弟更親密。
奚榕回複:不了,學校有事。
朱子銳:哥,你都有兩個月沒回家了吧,距離也不遠啊。
朱子銳:爸說,讓我多向你請教課業。
朱子銳:不過我隻是單純想要你回來~
奚榕輕笑,繼續回複:好,下周一定。
表情包[摸摸頭]
朱子銳:嘻嘻[傻樂]
朱子銳比他小六歲,初三生正在麵臨中考,現在的小孩個頭竄得快,上次見麵,弟弟已經隻比他矮半個頭了。
舍友曾與奚榕聊天中提到過,關於回家見父母的問題,如果在同一座城市的話,起碼半個月會回家一次。
大學學生基本都來自五湖四海,像奚榕這樣的本地人少之又少,他們一個學期甚至一年才能見一次父母,所以很羨慕奚榕。
這麼一對比,顯襯得奚榕有些涼薄。他無法欺騙自己,他確實沒什麼回家的欲望。
在舍友們眼裡,“爸媽”對他算不錯,但隻有他自己清楚,他沒有父母,他們隻是“舅舅舅媽”而已。
這層隔膜十幾年了,還是撕扯不掉,奚榕也就不再勉強自己改變了。
拉開窗簾,奚榕下了床,他才發現今天的宿舍很安靜,連一個留在宿舍打遊戲的人都沒有。
他在冷靜思索一件事或處理一個問題的時候,常常對周圍的變化後知後覺。
以往周末,舍友不是窩在宿舍打遊戲就是在球場打球。
似乎是因為其中一人交了女朋友,所以約另外兩人一起去KTV聯誼。奚榕依稀記得,聯誼對象是英語專業的女學生。
奚榕對戀愛暫時沒什麼想法,大家都知道,也就沒叫上他。他對這種事也確實無所謂。
離開了宿舍,奚榕先去了一趟食堂。胡思亂想了一上午,他忘了吃早飯,有些胃痛。
奚榕察覺到,他的身體忍受饑餓的能力在逐漸變差,如果不及時攝取能量,就會明顯感覺到虛弱無力,胃也不舒服。
想起大一那會,沒有獎學金與家教的收入,早飯在他的生活中是不存在的,那時候身體也沒出什麼毛病。
奚榕突然沉思起來。
小時候因為舅舅欠了巨額房貸,用於家庭開支的錢很少,奚榕很長一段時間處於營養不良的狀態。
生活在這樣家庭的孩子,身體底子應該很差才對,如今他21歲了,與普通大學生的體質也沒多大區彆,確實不可思議。
怎麼也應該是個瘦弱的形象吧?他看上去可比麵無血色的丁朗健康多了……
奚榕終於吃了紅燒肉,胃裡有食物後,身體的疼痛也得到了舒緩。
離開前,他朝食堂右上角的麵食店瞟了一眼,數不清的學生堵在麵店門口,將裡麵的食堂阿姨淹沒,阿姨根本沒有空閒時間招呼奚榕。
下午,奚榕是在圖書館度過的,中途去了一趟學生會。
很快到了晚上,隨意吃了一些就回到宿舍去了。
奚榕進入宿舍時,舍友都回來了,正在興奮談論聯誼會上的可愛異性,看到奚榕後,三人習慣性地壓低聲音,讓奚榕覺得自己有點像不速之客。
或許,他應該多抽些時間培養與同學之間的感情。很多大學校園故事中,舍友都是像兄弟一樣的存在,一起看球賽激烈地歡呼、拍攝沙雕短視頻《男寢的一天》,談論喜歡的異性。
談了女朋友的舍友是周盛,平時人不錯,就是稍微有點懶。交了女朋友之後,毛病有所改善,每次談到女友就會滔滔不絕,露出羞澀又幸福的笑容來。
奚榕覺得,自己起碼應該去恭喜人家,所以他走上前去,試圖融入話題。
但果然,從他嘴裡出來的全是客套話,反而讓氣氛變得拘謹了。
嗯,還是等遇到感興趣的話題再嘗試吧……
半小時後,宿舍響起劈劈啪啪的鍵盤敲擊和鼠標滑動聲,又到了舍友們刷副本的時間。奚榕戴著降噪耳機,繼續看著圖書館裡沒有讀完的書。
手機振動。
阿姨:榕榕,我要去11號樓送外賣,想順便給你送點吃的。你在宿舍嗎?
奚榕沉默一會,回複:不用了阿姨,我不餓。
阿姨:是我親手做的麵包,可以留著需要的時候吃,如果總是忙著忘記吃飯,可是很傷胃的。也不麻煩,我等下就過去哈。
奚榕的第一反應是,她怎麼會談到,“傷胃”?難道中午在食堂時,還是被她看到了?
在忙碌之中抽空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身體不舒服嗎……?
這種感受,奚榕是很陌生的。
舅舅和舅媽對他也挺好,他們已經儘可能的把能給他的都給了。朱子銳出生後,奚榕也沒有感覺到偏心,他能感覺到,舅舅舅媽在儘量把水端平。
阿姨的眼神和舅舅舅媽不一樣,每次看到他時,那種隨時會熱淚盈眶,溢滿愛意的眼神,讓他手足無措。
即便他清楚,這隻是一種情感投射,並不是真正將目光落在他身上。
有時他會想,那個曾經丟下他的生母,會有幾分這樣的眼神?
恐怕不會有。
他輕輕歎了口氣,沒有再回微信,他知道拒絕了也沒用,隻好過後再把麵包錢轉給她老公。
奚榕閉上眼,打開了耳機裡的白噪音,準備休息一會。
轉眼間過去兩個多小時,已經接近9點。
腦子瞬間清醒,他翻出手機聊天記錄看了一眼,並沒有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