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色蠟筆塗抹的“太陽”掛在天上,頂著池頻臉的男人在園子裡鋤地。
“嘿咻嘿咻”他賣力地鋤,一邊鋤一邊擦著額頭根本沒出現的汗。
奚榕坐在竹椅上看他鋤了至少兩天的地,眼睛都發直了。
他偶爾無聊,會跟男人閒聊,脫口而出一句“表哥”,男人就會停下鋤頭,用一口翻譯腔告訴他,“我親愛的理歐,我是盧克斯,你把我當成了誰?”
在這個空間裡,奚榕的穿著打扮也變了,他穿著輕薄順滑的白襯衫,領口和袖口是鏤空的輕紗,繡著精致的花紋,他的頭發長了一些,紮起了個小馬尾。
他現在扮演的是理歐,盧克斯最好的朋友。
奚榕又無聊地翻了翻手裡的書,是他在木屋的儲物箱裡翻出來的,就是那本童話書《王子X王子》。看這本書好多年了,內容也有所遺忘,奚榕正好借此機會回顧。
書的內容講的是一位遭遇滅國而流落在外的王子盧克斯,在貧窮的小國裡遇到了另一位王子理歐。
失去一切的盧克斯因為遇到理歐重拾了活下去的希望,理歐也因為有了盧克斯的幫助建設國家,讓人們的生活更加富足美好。
他們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他們靈魂契合,超越一切。
後來,王國的叛軍發現了盧克斯,抓住了他,將他獻給魔鬼。理歐為了盧克斯一路披荊斬棘,殺入魔鬼的巢穴。
這是一本關於靈魂伴侶的成人童話。
奚榕想起,第一次閱讀這本書的時候,是池頻來家裡的第一天。那天,他看到池頻紅著眼睛,就主動問他,“要跟我一起看書嗎?”
這本書出現在這裡,是有什麼寓意呢?
“靈魂伴侶……”阿生聽到了很新鮮的詞,激起了求知欲,“是你們人類會生孩子的那種?”
“靈魂伴侶不一定是異性,他們可以是任何人,同性,兄弟姐妹,親人朋友,隻要是思想靈魂上的共鳴,都算。”奚榕臉上寫著四個字,學術交流。
“所以……他覺得你是他的靈魂伴侶?”
“……是這樣嗎?”奚榕思索著。
看目前的情況,似乎是這麼回事,要不然他不會穿著理歐的衣服,也不會有個長著池頻臉的盧克斯。
就算表哥以前認為他們靈魂契合,現在也不會是了,他身處獵食領域裡,就是最好的證明,在獵食領域裡,隻有你死我亡的死敵。
男人停下動作喝了一杯水,沒一會兒又開始鋤地,鋤頭咚咚咚錘在紙片地裡,半天都沒把土挖鬆。
奚榕喃喃:“現在是什麼情況……我還要看他鋤多久?”
阿生:“這種長時間滯留,循環往複的空間,有可能是因為待機。”
“待機?為什麼會待機?”
“因為你的表哥,還沒想好要怎麼對付你,所以暫時把你丟在某個幻覺空間,等想好了,再放你出去。”
奚榕無聊地撐著腦袋,已經有些犯困,聽到阿生這麼說,有些好笑道:“既然決定要獵殺我,開了領域又猶豫起來……倒是還有幾分他以前的樣子。”
對獵物動搖,是要吃虧的。
奚榕也遲疑彷徨過,尤其是在知道池頻對自己動了殺心時。
故作不受傷是假的,人本來就是複雜的生物。
隻是,奚榕消化這種事的能力比較好,他不是第一次被有血緣關係的“親人”背叛,一旦認清現實,曾經傷害過他的事物都會變成他的鎧甲。
所以,他會毫不猶豫地在獵食領域裡活下去,這就是他現在的目標。
因為等待太久,奚榕睡著了,待到阿生提醒他醒來,他才睜開眼睛。
周圍的環境終於變了,天黑了,園子裡沒有了鋤地男人的身影,頭頂蠟筆太陽也不見了。
奚榕快步走到小花園邊沿,視線所到之處是一片無垠的黑,他所在的立體童話書,像是飄在空茫的黑色宇宙中。
腳底出現了紙片材質的階梯,一路往下,連接著下方的矩形小房間。
奚榕沒多想,抬腳踩在階梯上,因為是紙片做的,踩上去有些搖晃,需要保持平衡。奚榕並不怕會意外墜落,既然出現了新區域,必定是想讓他走過去。
很快,他來到漂浮的小房間門口,開門進去了。
房間空間很小,裝修雅致,有一張簡約又不失時尚的沙發,是個小客廳。四麵牆上都掛著畫作,奚榕一進門就被這些畫作吸引了。
有山水畫,但更多畫的是人,他看到了年輕的大姨,還有自己。
最大的那張畫作,正對著沙發,奚榕走前去看,畫裡的是穿著精致小禮服的他,整張畫占比最大,卻不是完成度最高的,畫裡的人物臉部模糊不清,更像是一副半成品。
奚榕知道這幅畫,它就是自己現在口袋裡的那張,可是,為什麼臉是糊的呢?
小黑貓走到了奚榕身邊,蹭了蹭奚榕的褲腿,阿生問:“這些都是你表哥畫的?”
“嗯,都是他……曾經的畫。”奚榕想了想,用了“曾經”兩個字,確實是曾經,因為表哥已經放棄畫畫了。
阿生在房間裡繞了一圈,它發現,這裡出現的畫作,有接近一半畫的是奚榕。它跳上沙發,沙發上放了一本書,依然是那本《王子×王子》。
“幻覺空間源自精神力,這本書出現了兩次,一定有什麼寓意。靈魂伴侶……”阿生自言自語。
關於靈魂伴侶的說法,奚榕的反應顯然是不認同的,這其中難道是有什麼誤會?
黑貓揮舞著柔軟的爪子,示意奚榕坐到沙發上來,“你過來,我想嘗試用精神力與幻覺空間共鳴,目前信息不對等,不利於通關。”
奚榕照做了,他坐在了沙發上。
他不知道阿生說的精神力是什麼東西,他隻是肉眼看到一道藍色的波紋從黑貓的身體擴散開,遍布整個空間。
眨眼的功夫,客廳裡多出了一個畫架,高中時期的池頻出現在了畫麵中,他正拿著畫筆和顏料,在畫板上細心勾勒描繪。
而初中生奚榕乖巧坐在對麵充當模特。
看著小時候的自己,這種感覺很奇妙,奚榕沒忍住多看了幾眼。
那時候的他很瘦小,穿在身上的校服寬了一節。
因為營養不良,臉色其實不太好,有些蒼白,所幸五官生得不錯,能讓人產為數不多的憐愛。
更奇妙的是,在池頻的畫中,奚榕完全是另一幅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