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頻終於抬起了頭,不再看手裡的畫,而是看著奚榕。雖然眼眶還是紅的,但他看上去平靜了許多。
他後頸鋒利的荊棘在慢慢回收,露出發白的頸部和碎發,鐮刀逐漸形變回原本瘦削的手臂。
他臉部的蒼白正在退卻,恢複成原本正常的膚色,嘴唇有些發乾,但明顯有了血色。
【阿生:“感受不到任何敵意了,他是要休戰?”】
【阿生:“不可能的,獵食領域沒有後悔藥。”】
池頻轉身正對著奚榕,抬起了一隻手,那隻的手屍化程度嚴重,已經無法複原,除了頭頸部外,身體各處都有不同程度的屍化痕跡。
池頻道:“我的寄生物必須要進化,不然無法支撐身體改造帶來的副作用,在窮途末路之際,我發現你也是寄生者。”
他說著,笑了笑,“很奇怪的,我的第一反應是……很開心,八年沒見,一見麵發現,我們還是一樣的。”
“第二反應,才是……原來我們變成了敵人。”他喃喃自語般,“以前的我過於天真,對那本童話書深信不疑,總是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深信會有那麼一個人,能理解我所有想法並一直陪在我身邊。”
“現在想想還真是幼稚,誰會永遠在原地等待,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他凝視奚榕的眼睛,嘴角笑意淺淡,“所以,就由我來親手締造盧克斯與理歐的另一個結局吧……”
“王國的叛軍發現了盧克斯,抓住了他,將他獻給魔鬼。盧克斯接受了魔鬼的恩賜,變成了魔鬼的下屬。”
“理歐殺入魔鬼巢穴,找到了盧克斯,卻發現摯友不再……”
奚榕眼睛微微睜大,池頻繼續緩慢而平常的說著,“他隻能揮刀砍下盧克斯的頭顱,幫他解脫。”
奚榕沉默不言,在進入獵食領域後,他就在不斷給自己做心理預設,殘酷的獵殺遊戲,無論對方是誰,他都一定要贏。
隻是他沒想到,池頻用了“解脫”這個詞,他寧可池頻像剛才一樣發瘋,兩個人就像回歸最原始的本能,用最野蠻的方式,一決勝負。
解脫?
他突然很想坐下來跟他聊一聊,為什麼會接受身體改造?
這一點也不像他的性格。
池頻深深地凝視著奚榕,憂鬱的眼睛裡還有千言萬語,他張嘴似乎還要繼續說什麼,下半身消失的觸手突然膨脹起來。
奚榕一怔,他聞到空氣中氣味再次浮現,卷席起濃烈的殺意。
這是怎麼回事??
池頻神色驚懼,他的觸手還在不斷脹大,比剛才還要巨大。
他才意識到不對,怒道:“你想乾什麼?!”
他整個人緊繃著,身體的控製極為不協調,像是兩股力量在拉扯,搶奪肉身,原本消失的擬態鐮刀再度出現,池頻神色痛苦,全力掙紮痛苦嚎叫。
最終還是讓對方占了上風。
【阿生:“他的寄生物獲得了控製權,互相撕咬才是本能,池頻不可能違背。”】
【奚榕:“有什麼辦法能逼它出來?”】
池頻的臉脹成不自然的紅,臉上的經脈凸出。
奚榕看到阿生的寄生組織在他的經脈裡遊走,到達了大腦的位置,是阿生在池頻收起後頸的荊棘防護時趁機種下的。
此時,池頻體內有三股力量,他已經完全喪失戰鬥力,隻剩下阿生和原主寄生物之間的拉扯博弈。
鐮刀在極限的博弈中,丟向高空,奚榕驚了,鐮刀飛馳而去的方向,正是裹著朱子銳的藤枝。
一隻黑色獵豹疾馳而過,躍上高台,在鐮刀割破藤枝的瞬間咬住了下墜的朱子銳。
奚榕鬆了口氣,再將視線轉向池頻時,他看到池頻的寄生物露出了黑色的身體組織,黑乎乎的史萊姆正從池頻的後頸處滑出,試圖逃離阿生的操控。
他聽到阿生低低地笑了一聲,隻是一個簡單的音節,奚榕讀懂了他的勢在必得。
黑豹飛簷走壁,須臾之間出現在了寄生物眼前,幻化成鋸齒獠牙的怪物,將寄生物整個吞了下去,發出清脆透骨的咀嚼聲。
將寄生物完全吞食之後,池頻原本瘦削的身體更是骨瘦如柴,他的力量無法再支撐身下的觸手,那些觸手像水一樣融化,變回細長的雙腿,池頻像是失去靈魂一樣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遍布大殿的繁花逐漸枯萎凋零,碎裂成渣,融進空氣中消失不見,四周空蕩凋敗像個巨大的牢房。
奚榕長舒一口氣,看著陷入昏迷的池頻,疲憊地閉上雙眼。
“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