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溫忍心中瞬間警鈴大作,他猛地抬頭,下一秒,就看到看到一個身穿皮夾克的、完全陌生的男子走出牆後,轉過頭,緊緊地盯著他。
在看到男人的那一刹那,時溫忍的心涼了半截,他幾乎是一刻都沒有猶豫,用力地蹬下自行車的踏板,沿著街邊的非機動車道飛速地衝了出去!
男人見狀,“操”了一聲,緊接著也不再遮掩,把手機一把抄進兜裡,沿著街道狂奔而出!
時溫忍加快了蹬車的頻率,周圍景物很快模糊,耳邊風聲獵獵,他能聽到自己的心臟越跳越快,慌張的感覺很快蔓延到他的全身,他不敢按照原路停下來等紅燈,逼不得已,隻能慌不擇路,沿著路一路騎行,很快就被身後人逼進了道路死角。
前方是施工地,路被圍欄封死,時溫忍“嘶”了一聲,心下一橫,翻身跨下自行車,用力往旁邊一推。
自行車撞上旁邊破敗的水泥牆,發出一陣嘩啦巨響。
他扔下書包,轉頭,眯起眼睛盯著一路追過來的皮夾克男人,防備道:“……你想乾什麼?”
在二人從未見過的情況下報出他的大名,還累死累活地跟著他跑了這麼遠,時溫忍至少可以確定這個人是有意為之,絕不是一時興起。
他目光下移,緊緊盯著男人的口袋,生怕他下一秒就從兜裡掏出什麼利器。
兩人的視線相撞,一個捉摸不透,一個警惕冷冽,某種詭異的氣氛被不斷發酵,周身的空氣好像都被無形中拉緊成了一條條直線,死死勒著時溫忍的身心。
沉默、緊張、窒息。
他死死瞪著男人,剛要再度開口質問,不料對麵的人卻搶先開了口,他“害”了聲,把手從兜裡抽出來,看起來模樣十分放鬆,仿佛隻是在和鄰裡之間扯家常:
“沒事兒,時同學,你沒有必要那麼警惕,我不是劫財的,也不會對你做什麼,就是個傳話筒,給我家公子捎個話兒。”
他說是這麼說,但時溫忍的臉色卻越來越冷,少年向旁移了一步,直直地靠著牆根,硬邦邦地拒絕了他:“我不認識什麼公子,你認錯人了。”
那男人被他拒絕了,也依舊糾纏不休,一點兒都沒有離開的意思,反倒得寸進尺,走近了時溫忍一步,湊近他,壓低聲音道:“他說他不會認錯的,也說你肯定不會忘記他的,要是還有空閒的時間,想請你去他那兒坐坐。”
他話音剛落,時溫忍登時青筋爆起,連嘴唇都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發抖,少年抬手,用力摁上來人的肩膀,壓低聲音,剛要開口:“我告……”
“——既然你這麼大費周章地跟過來,那也麻煩你給你所謂的公子爺捎句話,讓他彆閒著沒事吃飽了撐著,有多遠滾多遠。”
一道明朗的男聲從頭頂上方傳來,時溫忍聽到這道聲音,心中凜然,猛的抬頭,看到一名長發少年翻身越過高牆,穩穩地落在了他身邊。
他比時溫忍略高一點兒,雙手插兜,微微仰頭,不屑地嗤笑一聲:“都2006年了,還左一口我家公子又一口我家公子,是不是他不答應你還要明搶啊?都改革開放整治社會風氣這麼久了,怎麼,我國飛速發展的時候沒帶上你嗎?”
時溫忍微微偏頭,有些詫異道:“路巷……”
路巷伸手擺了擺,道:“鑒定完畢,對麵就是個純種2b,彆理他,繞你的道回家就好。”
不料,對麵的男人看起來並沒有聽到路巷的話,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落在時溫忍的身上,對路巷近乎挑釁的話語始終充耳不聞,反倒繼續補充:“他說,不會讓你白去的,到時候你說個數兒,他都能滿足你。”
時溫忍垂眸,目光冰冷地看著他。
對麵人的短短幾句話,卻輕易拚接出了一段完整連貫的回憶,如同一輛長度沒有儘頭、疾馳而過的火車,轟鳴著衝進他的腦海,無論他怎麼努力地把腦海中的雜念掃空,那些回憶也依然猶如尖銳悠長的笛鳴,根生在他的腦海最深處。
他隱約感到胸口中有一團氣在堵著,不由得收緊了五指,強行把那個男人摁彎了腰,然後俯下身,瞳底冷光閃爍,聲音微微發狠:“誰給他的臉來說這句話?”
少年手勁兒不小,把男人肩膀按得生疼,但對麵卻像是感受不到似的,隻是握住他的手,不慌不忙地把他的手指掰開,再甩到一旁,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翻開一本小本子,平靜道:
“時溫忍,1990年2月4日出生,就讀於扶搖第一電子技術職業學校,居住於扶搖市儘望街56號裡巷201,親屬隻有父親,媽媽、姐姐皆去世……”
他話音未落,衣領突然猛地被人拽住,緊接著一股大力從對麵直逼而來,他踉蹌著退後了幾步,砰地一聲摔到了水泥地上,緊接著少年的陰影居高臨下地籠下來,時溫忍抬起眼,眼底有些泛紅,瞪著他,渾身都在微微戰栗:“她倆一點事兒都沒有,你再瞎說一句試試?”
“哦。”男人淡淡地應了一聲,似乎並沒有被對麵瀕臨爆發的少年所震懾半分,相反,他的臉上漫開詭異的笑容,稍稍偏頭,目光深邃,毫不畏懼地直視著時溫忍,那樣的目光像是看待一頭困於籠中、不斷掙紮的幼獸,帶著狩獵者施舍一般的悲憫和嘲笑,“對不起時同學,我嘴拙,糾正一下。”
隨即,他順著時溫忍的力道仰頭,眼底含著濃濃的笑意,麵朝著灰蒙蒙的天空,乾笑了聲,然後意有所指道:“不是去世,不過據我了解,你的姐姐在你十歲失蹤後就再也沒回過家,不過也不用太擔心,說不定……”
他頓了下,須臾,輕聲開口,如同惡魔在耳邊輕蔑地低語:
“——你哪天就在那種小卡片上和她重逢了呢?”
“砰”地一聲門響,時溫忍一咬唇,揚起拳頭,對著男人的半邊臉狠砸下去!
男人一聲不吭,移開目光,略帶挑釁地看著他,緊接著就見時溫忍拽起他的頭發,將他半個人生生提起來,下一秒五指收緊、手掌下壓,緊扣著他的後腦勺,抓著他的腦袋就要往水泥街沿上按!
在男人的腦門磕上街沿的前一秒,時溫忍無意瞥到了身旁的路巷,頃刻像被心底的某種情緒拉回了理智,手用力向後一頓,停下了動作,但仍然沒有放開男人。
路巷走到他身邊,蹲在街沿,垂眼,看不出是什麼表情,隻是淡淡地開口:“你認識他嗎?”
“不認識。”時溫忍覺得喉嚨發乾,搖了搖頭,“但是讓他跟過來的人,我知道。”
“這樣麼。”路巷半撐著腦袋,勾起唇,目光帶笑地盯著男人,意味深長道,“原來是彆人的一條狗啊。”
“嘿,確實不用認識我,我小人物,平時跑跑腿送送土豆,幫我家公子往山裡山外帶點兒貨,就一拿錢辦事的,時同學不用記得也不奇怪,姓王名強,時同學要是想找我家公子,儘管聯係我就好。”
男人的臉距離水泥地隻有咫尺之距,但他卻絲毫不慌,說話聲有些費勁,語氣卻依然四平八穩:“不過我家公子說,就算你不去找他,他也會來找你的,不必費儘心思,安心等著就好。”
時溫忍“嘖”了聲,把手一鬆,拍了拍手上的灰塵,重新站起身,俯視著地上的男人,寒聲道:“滾。”
“話帶到了,那也不叨擾時同學了。”
王強站起身,退後幾步,抬起手,指腹按在帶著血跡的嘴角上,啐了一口,剛想轉身離開,突然又像是想起什麼,轉頭看向時溫忍,朗聲笑道:
“啊,對了,不用想著報警,畢竟你有東西在我家公子手上,你也很清楚的,對吧。”
他看著對麵時溫忍的臉色一點點變得慘白,直視著他翻滾怒火的眼底,滿意地彎起眼,嗬嗬一笑,輕聲道:
“時溫忍,給你提個醒兒,多注意下身邊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