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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巷輕巧地從窗台上翻下來,落在時溫忍麵前。
他原本是笑著的,但在看到時溫忍身上的傷時,少年迅速斂起一貫嘻嘻哈哈的神色,表情逐漸凝重。
他低頭,死盯時溫忍手腕上那一片烏青,眼底儘是隱忍的憤怒。
不過片刻,路巷的額角隱隱有青筋掙起,眼中生出絲絲分明的血絲,悔恨、悲哀、狂怒在一瞬間如同旋風,呼嘯著彙聚在了他的眼中。
但緊接著路巷的眉梢一動,眼底所有暴風怒雨般的情緒,下一秒被一種無力感壓了下去——
他沒有辦法。
他幫不了時溫忍。
路巷低著頭,劉海交錯在額前,他所有即將爆發的情緒,被深深地藏進陰影裡。
時溫忍因為他的反應愣了愣。
“路巷……”
他出聲安撫道:
“我沒什麼事的。”
路巷沉默,隻是眼神深沉地和他對視。
——他沒有辦法讓時溫忍免受傷害。
時溫忍見狀,也趕緊蹲下來,伸出帶傷的手,想摸路巷的頭發,但後來覺得不合適,就又把手放下了。
“我沒事。”
他壓低聲音,語氣溫柔極致:
“彆這樣。”
路巷眉頭皺得更緊:
“可是你……”
“路巷。”他溫和地叫對麵人的名字。
“看著我。”
路巷睫毛輕動了下,低聲道:
“對不起。”
“……”
“……啊?”時溫忍他怔了幾秒,有些莫名其妙。
“為什麼要道歉?”
“……沒有。”路巷扯了下嘴角,笑得有些僵硬,“隻是覺得,你被打的時候我沒辦法及時趕到來保護你……”
路巷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抓住頭發,又再次把頭埋下去。
“我覺得我保護不了你。我沒辦法,我……”
“對不起。”
“噗嗤。”
時溫忍沒想到他是因為這個糾結那麼久,心裡又是感動又是憐愛,眼睛不由自主地一彎,忍不住笑了起來:
“就因為這個啊?”
“……”
他這麼一問反倒顯得路巷自己矯情了,後者耳朵有些紅,一臉倔強地彆開臉:
“……對。”
時溫忍目光含笑,微微傾身,熾熱的目光落在路巷身上,他凝目看著路巷,過了半晌,才輕聲道:
“路巷,你就是個笨蛋。”
他沒想那麼多,隻知道,此時此刻,在他被打之後,最無可依靠最不知所措的時刻——
他想見的人來了,跨越一切來到他身邊。
時溫忍靜靜地看著他,心底不合時宜地升出一絲小小的雀躍。
他藏著少年心思,緩緩吐出一句話:
“我們會一直做……”
“——做朋友的。”
路巷剛才還沉浸在深深的悲傷與自責中,聽到這話又兩眼一黑。
得,又一張我們是朋友卡。
“你……”
路巷抬起眼,小心翼翼地問:
“你就沒有想過,我們有可能……有可能有什麼彆的關係嗎?”
說完這句話,路巷感覺世界頃刻安靜了,隻剩下彼此的呼吸,這一刻格外地清晰。
時溫忍大概是剛才頭撞牆上了,整個人的思維都被強行放緩了半步,完全沒有接收到空氣中曖昧的信號,一臉正直道:
“啊、啊?你還想要什麼關係……”
他思考了幾秒,突然恍然大悟,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
“難不成,難不成你……”
“——難不成你還想跟我發展成父子關係嗎?!”
路巷:“……”
以後他再腦補這麼多他就不姓路!
“我可以啊,我完全沒問題。”時溫忍非常大方,“我甚至對你這種覺悟深表讚賞。”
“……”路巷咬咬牙,“滾!”
氣氛徹底破冰,時溫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邊笑一邊去調亮台燈,橘黃的燈光映出路巷的輪廓,他逆著光看著自己,一瞬間,時溫忍恍惚覺得有些顛倒錯亂。
明明暗暗交錯間,他後知後覺地感受到,某種不可言說的氣氛驟然騰升。
“……”他梗著脖子退後一步。
“你不回去嗎?”
路巷深深吸了一口氣,整理好了情緒,頗為無辜地看著他:“你還需要我在這裡嗎?”
時溫忍一噎。
怎麼自己這時候反倒像趕人的了。
怕路巷誤會,行動派時同學立馬在一分鐘內翻箱倒櫃拿出被褥牙刷睡衣,一股腦地塞到路巷麵前,眼神躲躲閃閃,像是鼓足了極大的勇氣,咬牙切齒:
“留下來。”
路巷看著麵前的人,嘴邊挑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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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還有個事兒,你爸不會發現嗎?”路巷側臥在床沿,半撐著頭,懶懶地看向時溫忍。
“……”
時溫忍畢竟已經十六七歲,不是什麼都不懂的純情小男孩兒。
剛剛他轉頭的有那麼一刻,覺得這人在給自己下 | 蠱。
“不會,他揍完人就睡得跟死了一樣。”他硬著頭皮擠出來一句,“……你能不能,彆這麼妖嬈?”
路巷振振有詞:“為了未來的模特生涯做體態管理。”
時溫忍:“這種鬼話也就你有臉敢說出來了……”
路巷倚著床板,揚起一邊眉毛:
“而且,你那麼緊張做什麼?我跟你說,人在做天在看,我可什麼都沒有乾。”
“……算了。”
時溫忍被他看得耳尖通紅,感覺路巷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滾燙,心中鬥爭了半晌,才堪堪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