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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溫忍一時無言。
在一片寂靜的氣氛中,如同鼓點般的心跳,被指尖攥得發痛的手心,緊緊繃著的下顎,複雜的情緒擁擠著堆積在胸腔,把他的五臟六腑撐得發痛,心臟像被硬生生地紮穿一樣,他一咽唾沫,喉間和腹腔就翻滾得滿是血水。
“……”
那種痛苦逐漸轉為實感,讓他渾身不受控製地輕輕戰栗。
路巷低頭,耐心地等著他開口。
時溫忍一時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這一刻的心情,是震驚,還是狂喜,亦或是麻木之後,姍姍來遲的心酸苦楚。
他的第一反應是:騙子吧?
但是,時溫忍已經沒有力氣接著再去思考了,隻是垂下眼,盯著腳尖,聲音意外的平靜,隻是神情十分疲倦:
“你cos得很像,謝謝你這麼熱愛我筆下的角色,但是請你快點離開,不要再開這樣的玩笑了。”
他閉起眼,重重地歎了口氣,像是要把心底儲存的濃烈思緒全部都釋放出來,他掐緊虎口,重新整理了下心情,才睜開眼,原本是想笑一下的,可能心裡真的太苦了,把他最後一點牽動嘴角的力氣都抽乾了,隻剩下輕飄飄的一句感謝。
正因為擁有又失去的感覺給了他多沉痛的打擊,所以任何一次沒有定論的陪伴,對他來說,都讓他處於一種極度不安和焦慮的情緒裡。
那種生怕彆人下一秒就消失不見的感覺,折磨著時溫忍的每一寸皮膚。
於他而言,與其努力和那種令人窒息的落差感共存,還不如一開始就不抱希望地接受一切。
時溫忍無視門口的人,轉身徑直朝門內走去,他正要把門關上時,手臂突然被人拉住了。
時溫忍的胳膊被卡著,兩個人僵持在門口,他轉頭,輕聲道:“我說得很清楚了,請您離開,這是我家,路巷並不存在,也沒有誰能代替他。”
路巷沒有鬆手,挑起眉:“真的一點都不信我啊?”
時溫忍聽到這話,搖了搖頭,“啪”地一下關上了門,差點夾到路巷的鼻子。
路巷一見時溫忍就要趕人,眼疾手快,直接扒住門把手,整個人貼在門上,下巴抵著門板,聲音嘹亮又淒厲:
“老婆————!!!”
時溫忍:“………”
這下不用求證了,肯定是本人。
時溫忍剛剛握著門把手的手一抖,剛剛心中還百感交集,下一秒就被這一道雷劈得外焦裡嫩,如果不是氣氛不允許,他甚至想衝出去掀開路巷的腦殼把他往欄杆上按,看這人腦子裡究竟裝了多少滾燙的沸水。
這一吼把周圍鄰居給吼出來了,中考完正樂得清閒,整天擺爛的小姑娘一臉八卦地扒拉著門,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
“大哥哥,你惹你老婆生氣了哇?”
路巷可憐兮兮地轉過頭:
“對啊,我原本想給他買999朵玫瑰花,可是我們家是媳婦兒管錢,我的錢都在他那兒,現在哥哥沒住處沒工作,但是隻要他一開門,我一定立馬給他跪——”
瘋發到一半,門被打開一條縫,一隻手伸出來,緊緊攥著他的胳膊,使勁掐著他的手臂。
“哢擦”一聲巨響,時溫忍大步跨出來,一手按著門板,一手揪住路巷的領子,把他抵在牆上,他仰著頭,兩個人貼得很近,像是下一秒就要吻上路巷的下顎線。
路巷被這個距離整得心跳加速,滿腦子都在期待下一秒發生什麼,但是時老師早已怒火中燒,一字一句冷冷地往他心上紮小刀:
“十年——”
他深吸一口氣,忍無可忍決定不忍,把形象包袱什麼的通通往旁邊一扔,框框一頓開始輸出:
“你是花了十年跑到太平洋給你腦子裡灌海水了嗎?灌水之前是不是順帶給水燒了一下把你腦子的幸存部分一並燙壞了?誰是你老婆?亂叫什麼?”
“哦。”
路巷非常會捕捉關鍵詞,慢吞吞地改口:“我是老婆。”
來個打火機時溫忍可以現場炸開來:
“這是重點嗎!!?”
要不是長大了,穩重了,時溫忍現在就想給這人邦邦兩拳,方才心中下定決心,要體麵告彆的想法蕩然無存,他現在隻想把這個丟臉玩意兒敲暈然後從窗戶裡扔出去。
鬨歸鬨,路巷還是老老實實立正站好,低頭認錯:
“這次真的不會再一言不發地走了,抱歉,真的。”
時溫忍現在什麼也不想聽,心裡想的都是自己快去拔野菜摘除戀愛腦吧,真是白瞎了十五年,怎麼愛這缺德玩意兒愛得死去活來,冷酷無情一聲下令:“你走。”
他冷臉推開路巷,果斷轉身鑽進房間,路巷整個人僵在門口,跟著也不是,不跟著也不是,一時間拿不準注意,像個被罰站的小孩,老老實實地站著,偶爾拿眼神偷偷瞟一下時溫忍的臉色。
時溫忍剛踏進去幾步,突然發現後麵出乎意料的沒什麼動靜,他轉過頭,看路巷低著頭,一臉懺悔,門神一樣的立在門前。
時溫忍:“……”
路巷見他回頭,立馬豎起一根中指對天發誓:“我保證我未來一定——”
時溫忍頭疼地打斷這位斷網村民:“三根手指才是發誓,你那意思是叫鄙視。”
路巷一哽,隨即十分鎮定地把食指和無名指也一起豎起來:“我發誓我未來一定——”
——砰。
時溫忍麵無表情地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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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後。
路巷和時溫忍坐在客廳裡麵麵相覷,一個容光煥發滿臉期待,一個表情麻木生無可戀,時溫忍坐在沙發上,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為什麼最後還是把他放了進來。
他咳嗽了兩聲,接著淡淡開口:“事先聲明,我這是踐行雷鋒精神,我——操,你那是什麼眼神?”
從進來開始,路巷就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自己,雙眼中眼波流轉,帶著笑意。
不知為何,時溫忍頗有種引狼入室的錯覺。
“不是,你……”時溫忍覺得這樣的感覺就像是有人在自己脆弱的神經上蹦迪,“你能不能用一個正常的、朋友之間的、光明正大的目光,看著我?”
路巷聳聳肩,樣子十分無辜:“不應該是男朋友嗎?”
時溫忍麵無表情,冷冷地突出三個字:“前男友。”
路巷掩口做吃驚狀,滿臉楚楚可憐:“我什麼時候被單方麵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