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巷咬牙而不語。
“喔,如果你太寂寞,隔壁婚介所小王的妹妹也是我的漫迷,他可以給你介紹姑娘…或者小夥子,也是一句話的事兒,他之前說過,隻要我去就給我打折,被我婉拒了。”
路巷:“………從精神病院主任到占卜師到婚介所小王,你的人脈為什麼都那麼奇怪?”
時溫忍佯裝嗔怪的樣子,在路巷腦後輕輕一拍:
“這什麼話呀,哪叫奇怪,這叫各有千秋,說明廣大人民都愛磕cp,有什麼問題嗎?”
“而且,如果上述選項你都不喜歡的話,還有搞影視的小陸,噯不是我說我覺得你挺適合去搞個群演,搞藝術的小白,你要不跟人家去學法語,還有演話劇的小江,最近他們劇團正在跟我商定飛鳥的版權,你可以去本色出演路巷,喔喔實在不行,我給你聯係一下遠在邊疆的顧隊,你從此青春奉獻給邊境,揮灑一腔熱血,守衛祖國的大好河山,實現我中華男兒的人生價值!!”
“……”
路巷心中激烈地掙紮了一下,最後平複下心情,雙手交疊在胸前,安詳地閉上眼睛,喃喃道:
“……你贏了。”
時溫忍繼續語重心長、苦口婆心,敦敦教誨氣壯山河:
“條條大路通羅馬,生命的意義在於奮鬥,隻要你堅持不懈,奮鬥不止,豐盈我們的精神,壯大我們的國家,擔起這代年輕人的責任,踐行中國青年的使命,以實現中國夢為己任,我們的生活,就是有意義、有價值的!!”
路巷被這一連串氣貫長虹的演講震驚了:“………”
他睜開眼睛,瞳孔緊縮,目瞪口呆了半晌,緩緩地扶住額角:
“………時力這種啥罪都沾了一點的傻逼玩意兒,養出你這麼根正苗紅的小孩,真是奇跡……”
時溫忍微微頷首,豪不謙虛地擔下路巷的誇讚:
“改變命運,進步思想,從自身開始。”
路巷感覺自己的精神得到了洗禮,格局得到了拓寬,這段話越品越紅,周圍空氣裡都被一種正義凜然洗刷。
他重新安詳地閉上眼睛,誠懇道:
“感覺自己的思想得到了升華……我決定出去找份工作。”
時溫忍一臉孺子可教也地點點頭。
緊接著就聽到路巷緩緩到:“……我現在就去翻垃圾桶,為廢物利用、保護環境做出貢獻!!”
時溫忍:“六。”
兩人正勝負難分,僵持不下,門鈴猝不及防地響了,唐突地橫在兩人中間。
路巷幾乎是在一瞬間睜眼坐直理頭發,手肘撐在膝蓋上,十指交叉抵著下巴,故作深沉矜持的思考狀。
“……出息。”
時溫忍頗為無語地白了他一眼,起身去開門。
門“哢噠”一聲應聲而開,門口的人一身素衣,麵龐白淨俊朗,一雙淺淡細長的眉毛彎出優雅的弧度,像是水墨畫卷裡的柳葉,一對線條柔和的眼睛,像是毛筆在眼眶中一點,暈開漆黑的墨珠,一雙細框眼鏡架在鼻梁,嘴角微抿,神色溫和。
他像執一把折扇從江南裡走出來的先生,眉眼如畫又不失英氣,浩然正氣又光風霽月。
他的目光掃過時溫忍和路巷,半欠起身,聲音如沐春風:
“和小時老師是好久不見了,沙發上這位,大概是初次見麵吧?”
“……”路巷斂了嬉笑的神色,在肚子裡搜刮了一堆敬語,最後才生硬地擠出一句,“您貴姓?”
對麵男子唇角一彎,眼明似月:
“免貴姓江,江文哲。”
路巷點頭示意:“路巷。”
江文哲恍然大悟,隨即眼中的笑意更濃了一點,用略微調侃的語氣緩緩開口:
“喔,你就是時老師家裡的那位啊,幸會。”
時溫忍轉過頭為路巷補充:“這就是我剛剛說的那位話劇演員,等版權合同敲定以後,他會在話劇裡出演路巷這個角色。”
“時老師家裡那位”的路巷:“……”
他消化了這個爆炸性消息半晌,才伸出一根手指指著自己,小心翼翼但又不可思議地開口:“………演我?!”
雖然他也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和對麵這位是一個等級的大帥逼,但是麵前這人一看就溫潤如玉正正經經,路巷一想到這樣溫和又一本正經的人要一會兒威脅著把人 | 閹了再按進地裡揍,一會兒又要戲精上身女裝上陣,他就覺得畫麵太扭曲,簡直慘不忍睹。
“您……”
他一時間不知道做出什麼樣的反應才合適,斟酌了大半天的語言,最終誇張地深吸一口氣,然後弱弱地開口:
“……您挺敬業的。”
江文哲依舊笑吟吟的:“您過譽。”
時溫忍見路巷這副樣子,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一時間低下頭,嘴角揚起笑,他一邊笑,一邊側過身讓江文哲進來,轉身要去給他倒茶。
就在這時,一直緊閉的房門突然哢噠一下被打開,時溫絮前麵一直在臥房中閉目養神,聽到門響後便打開房門,客廳裡三個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她身上,時溫絮抬眼望去,與江文哲猝不及防地對上視線。
麵前站著一個素未謀麵的人,讓她心中狠狠一跳,鋪天蓋地的恐懼席卷而來,陌生的人帶來的陌生感,讓她本能地覺得回家隻不過是一場幻覺,她此刻還沒有掙脫鎖鏈,還沒有和時溫忍重逢,還沒有逃出那座人間煉獄。
時溫絮一受驚就容易觸發應激反應,她身體往後猛地一縮,腳步不穩,差點就要撞到門框上,離她最近的江文哲眼疾手快,迅速伸出手墊在門框上,電火石光的撞擊最終化作軟綿綿的一聲悶響,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隻是江文哲的手背上多壓出了一道紅印。
“……”她嘴唇蒼白顫抖,感覺周圍空氣擠壓著肺腑,讓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呼吸短而急促,目光渙散,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
“——啊,抱歉。”
時溫忍趕緊跑過來,擠進房間內,扶住時溫絮的肩膀,把她慢慢地扶坐到床畔,輕輕拍著她的背,低聲安撫她:
“他不是那些人,是我朋友,是很好的人。”
緊接著時溫忍又抬起頭,對江文哲充滿歉意道:
“不好意思江老師,你也看到那條熱搜了…她才回家第一天,有點應激反應,實在抱歉,你的手沒事吧?我去給你找找藥箱。”
江文哲一擺手表示理解:
“劫後餘生確實需要恢複的時間,我看到熱搜了,剛剛拎來的一籃水果就是表示一下慰問的,也不知道她喜歡吃什麼,我也有妹妹,雖然無法感同身受,但是能理解你的心情,希望你姐姐能早日恢複。”
時溫忍鞠躬謝過他,依舊坐在時溫絮身旁,時溫絮還沒有完全緩過來,伸手緊緊攥著時溫忍的衣擺,死死咬著下唇,眉根輕動,身體微微發抖,看著氣氛突然變得安靜,想要道歉,但又不敢開口。
江文哲看她這副樣子,像是明白了什麼,十分隨和地笑起來:
“沒事的,您不用放在心上。”
他察覺自己待在這裡可能會讓她感到不自在,便轉身走出時溫絮的視線範圍,時溫忍又低聲安慰了幾句,看她情緒穩定後,才起身替她輕輕掩上房門。
時溫忍抬眼看向江文哲,輕輕歎了一口氣:“抱歉。”
江文哲笑著搖頭,表示無礙:
“如果以後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但說無妨。”
時溫忍也笑了笑,跟他把話題轉移到工作上的事,版權敲定隻剩在白紙上簽字,江文哲出演路巷基本是板上釘釘的事,他這次來主要是來了解故事大概,也來探望一下劫後餘生的三位。
過了一個小時,幾人簡單地結束了談話,江文哲婉拒了時溫忍留他吃飯的好意,簡單含蓄了幾句就轉身離開,等他走到樓下時,突然鬼使神差地抬頭向上看了一眼。
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時溫絮房間的窗,她輕輕側頭,倚在窗邊,眉毛微壓,眼眸下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下一秒,她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轉過視線,與江文哲四目相對。
時溫絮呼吸一滯。
江文哲沒有躲閃目光,他衝她揮揮手,微微一笑,然後轉身,消失在了車水馬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