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傷口並沒有被十年的時間治愈,它隻是留在那裡太久了,痛到他都麻木了習慣了,但再一次毫無遮蔽地暴露在他人的目光下時,帶血的痂被生生揭下,沉澱了十年的劇痛再次撕裂而開,這一次,也仍然是鑽心的苦楚。
時溫忍渾身發抖,一把緊緊攥住路巷的手腕,骨節凸起,把他的手腕都捏紅了三分:“路巷……”
路巷見狀,也沒有推開他手,隻是鬆開拳,輕輕用自己的手包住他的手。
時溫忍指尖冰涼,臉上血色褪儘,看起來處於一種瀕臨爆發的驚恐之中。
黎以江接過手機,麵色愈發凝重,過了良久,他抬起頭,道:
“我知道了,源文件我會向專案組遞交,技術人員會儘快查出郵件的ip地址,整個偵查過程中,我們會保證照片不外傳,時溫忍等會兒去確認一下筆錄然後簽字,最近就留在鵬程市,手機保持通暢,有進展我會第一時間跟你們聯係。”
路巷擔憂的目光看向他,時溫忍抿了抿唇,站起身,翻看了下筆錄內容,伸手就去拿筆,兩根手指一時脫了力,沒拿穩,筆啪嗒一聲掉在了桌上,時溫忍飛快地說了聲抱歉,迅速簽好自己的名字,然後拎起自己的背包就要往外走,全程沒有看路巷一眼。
路巷轉頭跟黎以江道了聲謝,趕忙跟在時溫忍身後追了出去,夜晚降了溫,風把他們的衣領吹得鬆垮翻湧,路巷趕忙攔住時溫忍,扳過他的肩膀,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時溫忍就抬起眼,嘴唇蒼白,眼神疲憊:
“你都看到了,那些話和照片?”
路巷咬了咬牙:“……嗯。”
“路巷。”時溫忍閉了閉眼,叫了一聲他的名字,瞬間覺得被抽乾了所有勇氣,彆的什麼話,也再開不了口了。
他可以說不在意、不是他的錯,但是彆人真的也這麼想嗎,路巷作為他的男朋友,在看到那些照片的時候,心裡會怎麼想,會不會覺得他的樣子太狼狽太不看了,會不會令生嫌隙,會不會覺得那是一種背叛,或者隻是單純從那樣不加修飾的照片中找到獵 | 奇的刺激和快感,會不會就這樣丟下他了?
所有思緒雜糅成一團,在時溫忍的腦海裡愈發膨脹發酵,變成一片窒息的空白,他握住路巷的手腕,想要把他的手指一點點掰開再逃脫——
時溫忍此刻在心裡終於承認,他也不是那麼無所畏懼的。
這種事,不是知道了他不是自己的錯,就可以毫無芥蒂地拋開,不是知道犯法的是彆人,就可以假裝置身事外的踏過去,等所有的事情真正地來襲的時候,是他根本抵擋不住的洶湧猛烈,也不知他心中的那道屬於愛人的壁壘,是否早已搖搖欲墜。
在他向無儘深海沉去的時候,忽然一道深沉有力的聲音,破開萬千狂風海浪,用一股無堅不摧地力量,攥住了他。
路巷捧起他的頭,然後俯身,偏頭吻了上去。
“唔……”
時溫忍在那股無法抵抗的力道中睜開眼,路巷同樣看著他,密集綿長的車流緩緩移動,街邊商販的攤位炊煙嫋嫋,便利店清脆的鈴聲不絕於耳,走向家的腳步聲歡快輕盈,少年眼中,是十五年如一日,是比世界通明的燈火彙聚起來還要明亮的光芒。
路巷鬆開他,又側過頭去擁抱他,他把下巴支在時溫忍的肩膀上,貪戀著他懷裡的氣息:
“你知道嗎,時溫忍,我在意的從來不是這些。:”
他的聲音沉穩、溫柔、真誠、有力:
“對於真正相愛的人而言,那頂多是一種表達的方式,但那並不是全部,也不是我愛你的初衷,它不決定愛的生死,愛超越一切。”
路巷的時溫忍伸出手:
“我沒有眼手通天、讓他們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的能力,但至少,我還站在你的身旁。”
時溫忍微微踮起腳,雙手摟住路巷的脖子,把臉埋進他的肩膀裡,衣服布料很柔軟,被晚風吹得嘩嘩作響,時溫忍閉起眼睛,鼻間隻有他們家洗衣粉的味道,耳邊隻有晚間的風聲。
路巷拍拍他的肩膀: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你簽售會就要到了對不對?現在已經有很多人認可你了,早就不是過去了,更何況你後麵還要操心簽售會的事情,好好休息吧。”
時溫忍悶在他衣服裡,小幅度地點了點頭,路巷笑了下,就這麼半攬半抱著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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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彈指間飛逝,眨眼間就過去了大半個月,簽售會的大部分流程已定,時溫忍的最後一件事,就是去負責策劃的娛樂公司確認場地。
這是時溫忍完結後的第一場簽售會,受萬眾矚目,聽說他們的董事長敬他年少成名,還特意親自趕來。
確實是市麵上有名的大公司,整體構造和格局都更氣派更宏偉,董事長在企業家裡絕對算得上年輕,眉眼俊朗、溫和有力,他衝時溫忍一鞠躬,微笑道:
“久聞時老師大名,能被您選擇是我們的榮幸,我是這家公司的董事長,我的名字叫——”
他頓了頓,頷首道:
“薑問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