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 始作俑者出現(2 / 2)

初轉輪 小雒尾庶 10615 字 8個月前

“你們真正感興趣的,大概是另外一件事。”我處之泰然地站在兩人中間:“隻有我知道,阿納斯塔西婭真正的指環在什麼地方。”

“什麼!”兩人異口同聲地大叫一聲。

“亞比。”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我轉過身,衝著走上天台的人微微一笑:“你總算來了,米莉。”

她沉著臉走到我身邊,嘟囔了一句:““我到處都找不到你。”

“抱歉。”對她那天晚上的暴行還心有餘悸,還是早些道歉為妙。

我把視線從她臉上移開,盯著沃倫:“我們可以繼續在病房裡沒問完的問題,我想……李言應該不是你殺的吧?”

他猛地回瞪著我,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不要告訴我你是猜的。”

“當然不是,我沒有那麼靈的第六感。”我笑著擺擺手,說道:“不久之前我已經對你透露了一點,當我發現李言跳樓,跟在我身後的人不是江海納時,我就已經開始懷疑江海納了。當然,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是你,隻是懷疑江海納是被某個靈魂附了身。至於我為什麼會知道你就是沃倫,嘖嘖,其實那個真的是我猜的,有的時候第六感也是可以派上用場的。後來經過和江海納本人的談話,我才確定附在他身上跑上天台的人就是你。可是死去的人如果不通過特殊的途徑,靈魂也會消失,你是個討伐者,能助你恢複靈魂的人,一定是你某個偉大的上司吧?”

我看了一眼米莉繼續說:“和靈魂有關的事情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恢複靈魂的人除非擁有一個載體,否則是無法離開自己死去的地方的。江海納和我分開後直徑去了學校後麵,也就是你死去的那片老房子的廢墟。”

沃倫端著槍,冷哼一聲:“你怎麼知道我是天文社的一員?”

“是從譚聞笑的話裡得知的。”我看著他不可置信的神情笑道:“你不信嗎?笑笑以前的舍友說,李言一直和朋友相處的不好。笑笑卻又告訴我,李言總是和她一起去那片廢墟,自己坐在裡麵自言自語,出來的時候眼睛常常是腫的。既然她和朋友相處的並不好,那麼即使是為了生命的消逝而痛苦,傷心也不可能持續那麼長的時間,唯一的解釋就是死去的人裡麵有對她很重要的人。除了那個連名字都被她刻在手臂裡的沃倫,我想不出還有第二個人。”

“既然如此,也就不難解釋李言出事後丟的那兩件東西,一樣是那本寫有名字的日記,另外一件便是那本《周易》。雖然我和李言隻接觸過一次,但也可以看出那本日記對她的意義非比尋常,她大概一直對外稱那本東西是自己的日記吧,所以彆人不會刻意去看。連笑笑也沒有看過日記裡寫的到底是什麼,可是她卻告訴肯定地我李言是從來不寫日記的。所以,我就想那本東西會不會是她在天文社時候的觀察筆記,大家都傳言天文社裡人全部都被燒死了,如果看到了這本筆記,李言曾經的遭遇也就公開了,她一定是不希望得到彆人的憐憫,才把事情隱瞞下去的。”

“同時,李言也是個很出類的女孩子,對所有與神秘沾邊的事物都有著強烈的好奇心。或許正是因為這樣,才對你這個熟知天文地理的天文社社員起了好感。如果我猜的沒錯,天文社的社長應該就是你吧?”我從衣服內側掏出兩個本子,在沃倫眼前晃了晃:“至於這兩件東西為什麼會消失也不難解釋。第一,它們都是李言的東西,你愛她,所以不希望她的東西落入彆人手裡;第二,是因為知道了我也在這個學校,並且在查這個案子,隻要拿到這兩件東西,就可以清楚地知道作為證據的那本日記是冒牌貨。可是你低估了我,沒想到我會在老房子的廢墟裡把它們翻出來吧?”

“為什麼有了這兩件東西就可以知道日記是冒牌貨?觀察筆記和解釋玄學的書又能證明什麼呢?”米莉問道。

“假的日記從來沒有記錄過關於天文社的事,而她卻有一本觀察筆記,不是很奇怪嗎?至於那本書,”我取過《周易》,象征性地翻了一遍:“這是一本年頭很久的書,應該是李言費儘心機才找到的,介紹的都是很高深的占卜異術。現代發行的《周易》根本沒辦法和它相比。”

她恍然大悟:“但是日記的最後一頁寫著的卻是橫向排列的‘需,九二,九三;泰,上六;否,九五’!”

“沒錯。”我點點頭:“舊時周易的卦象是按照圖騰排列的,不同的位置有著不同的解釋,隻有舊時的書裡才記載有和圖騰相聯係的內容;而像日記中那樣排列卦象的一看就是外行人,你雖然精通天文地理,卻對中國古老的周易一竅不通,但李言是對這種占卜異術深有研究的。你趁李言去廢墟裡祭拜你的時候附在她身上,把準備好的一本假日記交給李言最好的朋友譚聞笑。可是如果你想通過日記向外界傳達‘其實李言預料到了危機,隻是還沒有采取行動就被殺了’的錯誤信息,就隻能用到她精通的占卜術。不過很可惜,你參照的卻是現代版的《周易》。真奇怪,既然李言的書就在你身上,你為什麼不用那本書呢?”

沃倫沉默著,唇邊忽然浮出一絲苦笑,幾近□□地說:“因為那是她最寶貝的東西。”

他手裡的槍依然瞄準著我的方向,眼睛卻慢慢遊離起來:“組織交給我的任務,就是奪取吸血鬼統治者阿納斯塔西婭的戒指。其實這個消息,即使在吸血鬼當中也僅有幾個人知道:那隻戒指,雖然對外聲稱被保存在統治者的寢宮中,實際上早已在聖戰中被炸的粉碎。”

我一怔:“什麼?!”

艾德裡安和米莉也不可置信地盯著他看。

“後來,經過多種渠道我了解到,如果想恢複阿納斯塔西婭的戒指,隻有在星光聚集最密的地方,用烈火焚燒二十二具肉骸,他們燒化的骨灰會自動凝結,以二十二條鮮活的性命換來那隻戒指。於是我潛伏在這個學校裡,組建了由二十三個成員構成的天文社。除了我之外,其餘的二十二個人,就是祭品。”他眼皮顫抖地合上,緊咬住下唇:“可是……我卻愛上了李言。”

“火燒起來的那一瞬間,大家都在拚命地尋找出口,可是所有的出口都已經被我封死,除了我之外,沒有人可以逃出去。李言一直抓著我的衣服縮在地上,顫抖個不停。我刹那間清醒過來,痛恨自己為什麼會傷害她,於是就悄悄打開一扇窗子的封鎖,把她推了出去。”

“我和其餘的二十一個人的骨灰,凝結成了阿納斯塔西婭的戒指。我本以為自己就此完了,可是組織中的一位大哥看在平時交情不錯的份上,幫我找回了靈魂,給了我第二次機會完成自己的任務。”他的端著槍的胳膊放了下來,似乎忽然間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凝視著開始日落的天空:“她在去廢墟中祭拜我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了沒來的及取走的戒指,通過占卜,她了解到了戒指的用途。”

“戒指不是可以證明統治者身份的東西嗎,她要它做什麼?”我不解道,卻迎上沃倫嘲笑般的眼神。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不明白它真正的用途是什麼嗎?”他歎了口氣,徐徐說道:“阿納斯塔西婭的戒指又稱為‘神戒’,可以給予死去的靈魂一個真實的肉身,就像真正的神一樣。”

“什……”不知道是不是傷口的原因,腳上忽然沒了力氣,不由自主地跪坐在地上,腦袋裡嗡嗡作響,我想問出自己的不解,開口卻發現連聲音都是抖的:“神戒……?”

“沒錯。”說話的是艾德裡安,他深深皺下眉頭:“可是,非吸血鬼一族使用的話……”

“我本想直接從李言手裡取回戒指,可是……她太愛我了。”沃倫痛苦地捂住額頭:“自她了解到戒指可以複活一個血肉之軀時,就瘋了一般鑽研著玄學。但是,我明白在這個時候,她一旦失去戒指,就等於失去了活下去唯一的理由,所以我不能在這個時候把戒指取回來,可是後來——”

他極度憎恨地看著艾德裡安,重新舉起手裡的槍,瞄準的卻是他的心口:“後來,李言終於知道如何做才可以換回我的肉身,當我得知她要複活我的身體時,就迫不及待地占用了江海納的身體跑到天台上,因為複活□□是需要靈魂在身邊的。可是……這個人!”他忽然大吼一聲:“他為了掩人耳目,占據了那個警察的身體來到天台,可是我沒想到他的目標也是那隻戒指,他和李言搶,李言當然死也不肯給他,就用隨身的小刀劃傷了他的手心。可是這個舉動卻刺激了李言對戒指的占有欲,迫不及待地使用了它的能力!”

“什麼……”米莉在我耳邊輕呼一聲。

沃倫顯然正忍受著巨大的心理痛苦,揚起頭任淚水洶湧地衝刷在臉頰上:“我真的沒想到,最後害死李言的,竟還是我自己……”

“非吸血鬼一族使用戒指,是會受到懲罰的。”艾德裡安的語氣沒有任何波動,似乎在陳述著一件事不關己的事:“她是自爆……被強大的力量從內部破壞了身體,死的很慘。”

“你這個混蛋!!!”子彈“呯”地彈出槍膛,他閃身輕輕一躲,擦著衣服的邊料飛了出去。

“沃倫。”我總覺得叫出這個名字,就像在對我自己說話一般:“我是看過那本日記的。你知道來尋找它的人,必定是知道你們之間關係的,所以如果它真的是李言的日記,裡麵一定會出現你的名字,可是……為什麼你在偽造它的時候,卻不讓自己真正參與她的生活呢?”

日記裡關於沃倫的描述隨處可及,可是仿佛這個人從來沒有參與到她的生活裡,隻是一個經常出現的旁觀者。

看到他不再放槍,我便繼續說道:“你……是不是不敢承認自己喜歡她?”

“我接近她,從來都是為了利用她。生前,是為了用她的身體燒製那隻戒指;而現在,又是在利用她複活我自己的□□。”沃倫手裡的槍滑落在地上,苦笑著慢慢閉上眼睛:“我一直很自私,但我愛她……可是,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他臉上的痛苦慢慢化開,微張著唇,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而江海納的身體旁邊,卻多了一個透明模糊的身影。

從柔軟的淺褐色發梢開始,一點一點消失,他雖保持著痛苦自責的表情,卻仍可以看出臉上的俊美不凡。他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慢慢變成了淡淡的白煙吹散於天際。

江海納睜開眼睛,臉上卻沒有一絲迷茫與困惑,隻是輕輕地說了一句:“他說他不會再來了。”

沃倫無意中,把自己的思維留在了他腦海中一點,讓他也記住了,自己心中那個永遠無法挽回的故事。

“笑笑說她把李言救出來之後,一直重複著‘我’這個單音。”我喃喃自語著,心裡沒來由地一緊:“原來她說的不是‘我’,而是‘沃倫’……”

艾德裡安重重歎了一口氣,仰頭望著白煙消失的方向:“真可惜,亞比,你不覺得他和你挺像嗎?”

我挑挑眉頭:“哪點像了?”

“都是為了無聊的感情,放棄了自己的任務。”他輕聲笑道:“你可不要說你忘記了。如果換成我們,遇到放棄任務自甘墮落的人,就會直接殺了他愛的那個女孩對吧?”

身後的米莉猛地一震,目光驚恐地攥緊衣裳。

“是啊,還是人類比較善良。”我輕描淡寫地說,卻在心中恨恨瞪了他一眼。

“你用不著瞪我,我也不想和你廢話。我隻是想知道真正的戒指在哪裡罷了。”

“我可沒傻到那種程度,現在對於我來說,戒指就是護身符,你認為我會交出它而任人宰割嗎?”

“是嗎?”他憑空變出一把椅子坐下:“我們再來做一個交易如何?我給你時間把你想說的說出來,你把戒指的下落告訴我。”

“你還真是了解我啊。”我撣撣身後的土,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剛才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李言既然要複活沃倫的身體,為什麼非要在天台上而不在那片廢墟。在廢墟的話,不是離愛人的靈魂更近一些嗎?她無論再怎麼有天賦,用玄學解開統治者指環的事情談何容易,所以我認定她一定是有人指導。”

“在那人的指導下,她找到了指環,解開了指環的秘密,知道怎樣才能讓一個□□重生,至於為什麼要把地址選在天台上,也是這個指導者告訴她的。這個指導者的身份必須滿足兩個條件,第一,當時沃倫的靈魂就一直在旁邊,避開這樣一個有著資深經驗的討伐者去誘導他的愛人,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所以這個人一定對討伐者非常了解;第二,這個指導者完全可以自己找到戒指,何必假手與他人?我曾經到過那片廢墟,隻是身在邊境身體就非常不舒服,可是和我在一起的譚聞笑卻一點事情都沒有,所以我大膽假設這個人的身份會不會也是吸血鬼。”

“艾德裡安,不管怎麼說我也曾與你搭檔過,當然對於你也有一定的了解。能滿足這兩個條件的人,除了你還會是誰呢?況且,你完全有做這件事的理由。”我一邊觀察他的表情,一邊繼續說道:“吸血鬼隻要走近那片廢墟就會痛苦非常,那棟老房子恐怕是有什麼其他的秘密。沃倫說他得到的情報裡寫著,隻有在星辰密集的地方燒死那些人才可以得到戒指。隻是吸血鬼為了掩人耳目而故意透漏的風聲罷了,吸血鬼們不是不知道獲得戒指的方法,隻是無法接近那處老房子,你也是一樣。所以你隻能借李言之手來得到戒指。”

“可是他完全可以在李言拿到戒指走出廢墟的那一刻就搶過來啊,為什麼一定要害死她呢?”江海納疑惑道。

我搖頭笑道:“你們可不知道,我這個老朋友是非常討厭麻煩的。熟知玄學的李言可不是好惹的主,更何況身後還有一個資深討伐者的靈魂,如果隨便搶走戒指,引來的麻煩肯定不小。他知道非吸血鬼一族的人使用戒指會得到什麼後果,索性將計就計。讓李言死在自己手下,那時沃倫因為傷心過度也顧不得戒指了,他便坐收漁翁之利。在知道指環的秘密之前,我還以為是你用分解術殺了李言呢。”

米莉恍然大悟道:“所以戒指才會作為證物被帶回警署啊,可是他為什麼在警署還會把戒指給你呢?”

“本來是應該結束了啊,可是他卻沒有想到在關鍵時刻,自己會被趙天卓的意識踢出來,就像沃倫附在江海納身上要殺我的時候,卻忽然失去了對意識的控製權一樣。”我頓了頓繼續說道:“把戒指交給我的是趙天卓本人,你卻功虧一簣。所以第二次,趙天卓提出要來我的公寓時,事實上已經被他附了身,才會謊稱李言出事時報案的是個教師,為的就是轉移我的注意力,可是他沒想到我還是從做筆錄的老警官處得知,事發當天,趙天卓就在天台。”

“你來到我的公寓,為的就是把我身上真正的戒指偷偷換成你自己製成的假貨,可是你大概想不到,那個時候我先你一步,已經把真正的戒指藏起來了。”艾德裡安麵上出現一絲怒容,我擺擺手示意他按捺一下:“你附在趙天卓身上沒有什麼理由,恐怕連你自己也想不到,竟要通過一個人類的身體來達到目的。說起來他也真是夠不幸的,我想他大概是閒得無聊想到處走一走,無意之間走上了天台,看到了李言和江海納,還以為這兩個學生在做什麼偷偷摸摸的事。當時你就在這個警官身後,如果他走上去指責兩人,就會錯過你計劃好的時機,殺了他又很難處理,你索性附在他身上。”

“你早就知道戒指會害死李言!”江海納克製不住大吼起來:“害死她的不是沃倫,是你!!”

“阿納斯塔西婭的戒指是我血族之物,被外人私自使用已經是破例,懲罰是理所當然的。”艾德裡安恢複平靜,淡淡說著:“好了,你的話說完了?可以告訴我真正的指環在哪裡了吧?”

“你想都彆想!”江海納瞪著眼睛朝他吼道:“李言是你殺的!老爺爺是你殺的!趙警官也是你殺的!你這個喪心病狂的混蛋!!”

“不。”我收回一直望著他的視線,閉上眼睛低沉著聲音說:“老爺爺和趙天卓並不是他殺的。”

艾德裡安的唇邊浮現出一絲詭異的淡笑。

江海納依舊在吼:“不是他,還會是誰?!”

“是我。”這兩個字,出自一直站在我身邊的米莉之口。

他瞬間像被人施了定神法,不可置信地盯著我身旁那個嬌弱的身體:“……你?”

米莉輕皺著眉頭望著我:“你早就知道是我了對不對?為什麼不說?”

我抬起頭慘然一笑:“我怎麼說的出口呢?”

“不會的!”江海納還是不敢相信:“怎麼會是你呢……你沒有理由這麼做!”

我重新垂下頭,喃喃說著:“你不是問過我,複活她的代價是什麼嗎?”

我站起身,立在米莉身旁,緩緩舉起手伸向她,在就要接觸她皮膚的那一刹那,我的手變得透明,安靜地穿過她的身體。

“她可以觸摸到身邊一切美好的事物,除了我。”我撫摸著麵前的空氣:“我也觸摸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