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如同平常一樣去了雜誌社,上班的點地鐵很擠,裡麵站著的除了上班族之外便是背著書包睡眼惺鬆的中學生。
有種錯覺,好像又回到了中學時代。母親早晨起來給我煮好牛奶再去睡覺,我迷迷糊糊地喝完,然後走著到離家最近的站台坐公車去學校。如果是冬天的話,早晨五六點鐘天色還很暗,有時運氣好便能看到成群的被放養的鴿子,在沽藍色的天空裡肆意飛行。
我少年時代的夢想便是要成為一個作家,我喜歡文字帶給人的幻滅感,真實的虛假的都能憑借文字很好地表達出來。一直到現在我也從未放棄過這個夢想,即便我現在隻是眾多個隻能被稱做是寫手人中的一員。但每天遇到這種情況時我依舊會樂此不疲地走神,或者這是每個寫字的人所共有的現象。可是很多事情都不能準確地解答不是麼?就像我如此地喜歡一個人生活。
到達雜誌社時是正常的上班時間,主編例行公事般地查崗,其實沒有人敢民遲到。因為現在的工作崗位和中國的人口數量不成正比,也許我應該比多數人要感到慶幸才對,至少我現在還能在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不像有些學文的非得被逼去做一些理科學生才能做的工作。現實和理想的跨度總是太大,比人的一生還要長的跨度。
九點以後主編找我談話,她儘量笑的和藹可親地說:“你這個專欄以後增加一些中學生愛戀的故事怎麼樣?”
我低下頭佯裝地想了想說:“好的,主編還有什麼意見麼?”
其實就算她不同我商量,我也無可奈何。這個四十多歲我女人能到今天這種程度也挺讓人佩服的,聽一些流言裡講她早些年同丈夫離婚,一個人帶著孩子生活。多數時候我認為她是被生活逼出來的,女人沒有愛情還有事業這種說法,不是當事人便不能切膚地體會說出這句話時心裡有多少個孔洞在滴著血。
回到自己的座位,便著手開始想關於中學生的情感問題。腦海中沒來由地跳出了‘四月’這個名字,想到他昨天最後說的話:“我有喜歡的人了。”
我儘力地揣度一個如此羞澀的男孩子愛情萌動時的心理活動,最後得出四個字:若即若離。
那是一種隔著紗的朦朧感,說不真實卻有綽約的影子可尋,若說真實,偏又抓不住實體。愛情多數時候憑的也隻是一種感覺罷,而感覺這種東西來得快去得也快。
想到此處,便又想到了初中時候一個男孩子的告白。那是一個冬天的傍晚,正好那天我做值日,等走出教學樓時天色已經暗了起來。從那時起便喜歡一個人獨來獨往,和每個人保持著不近不遠的關係。
路過操場時,就被那個男孩子擋住去路。他好像在那裡等了很久,有些緊張地把手裡疊的方正的信遞給我。我隱約明白是什麼事情,但隨即便逃也似地離開了,等走出去好遠還能模模糊糊地聽到那倆字‘喜歡’。多年以後我才意識到自己當時的態度有可能傷到一個孩子的心了。後來在高中見過他一次,那是個細長白皙的男生,不知他看沒看到我。
中午飯叫的外賣,吃過後在桌子上趴著休息了一會兒便到了下午的上班時間。因為下午有個時間段是和讀者的交流時間,於是就把聊天工具打開。
身旁的同事對我說:“寫感情專欄就是好,做社會調查的要跑斷腿了。”說完還不忘踢了幾下腳上七八厘米的高跟鞋。我笑著調侃道:“整天寫些愛來愛去的東西,弄的我都沒心思戀愛了。”她又在忙自己負責的新聞稿,不知是沒聽到,還是聽到了不願回答。
逛著專欄的論壇,看一些讀者的留言。多數的隻留幾個字,認真地提意見的不是太多。
於是在看到一個超長的的留言時便停下了目光。
他說:“人間,你寫的愛情總是這樣,好的開局寂寞的結尾。其實愛情真的是件很動人的事,當你看到一個陌生人卻不由得對她生出好感時,你不知道那一瞬間的感覺有多美好,那是無數個春天也開不完的爛漫。
人間,從看你的文字開始,就覺得你該去試著擁有一份愛情,隻要你用心去經營,便能感受到它散發出的光茫。”署名是‘SY’。
我又往後翻了翻,看到好幾個‘SY’的署名。我肯定這就是‘四月’,隻是沒想到那個還在上高中的男孩子對感情會有這樣的理解,他該是很用心地喜歡著昨天提到的那個人吧?
就在這時四月的頭像在我毫無預料的情況下亮了起來,他發過來消息說:“姐姐,不午好。”
我有點措手不及,定了定神才回他:“嗯,下午好。”頓了頓他又說:“你那裡應該有大把大把的陽光吧?”
我先是愣了一下,後來才注意到這個曾一直被我忽略的問題。於是抬起頭認真地朝窗口望去,順手拔了拔劉海,看到有細碎的光爬到了我桌子的一角。
我說:“嗯,你不用上課麼?”過了一會兒他答:“特招生不用上課的。”接著又說:“冬天的陽光也冷。”
憑著這兩次的接觸,我已經斷定他是個有些憂鬱的男孩子。這是每個人都要經過的成長過程,是在成年之前看待人世的目光。長大後便會漸漸知曉,成人的世界不是去感知那薄涼,而是去尋那難得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