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哲覺得自尊受到了侮辱,氣得捶胸頓足,許琳達笑作一團,窄窄的樓梯因為他們幾個變得氣氛歡脫。
祝雲雀唇瓣微抿,眼底綻開一點笑痕。
隻是這點笑還未暈開,就被從二樓突然冒出來的林知念打斷。
林知念就是名聲很響的美術班班花。
她從美術器材屋出來,恰巧看到陸讓塵,兩眼放光地叫住他。
陸讓塵抄著兜腳步一頓。
祝雲雀心跳倏地踩空,隨著他的視線,一道朝向他歡快跑來的女生望去。
林知念穿著同款夏季襯衫百褶裙,臉上化妝精致的淡妝,沒有紮頭發,甚至發絲間還編了幾個漂亮的小麻花。
跑起來也靈動歡快,配上那張濃眉大眼的漂亮臉蛋,畫麵養眼得直擊心靈。
不知怎麼,祝雲雀忽然就生出無法逃避的自卑感,侵襲著每一根脆弱的神經。
相比之下,林知念落落大方,說話時嘴角梨渦浮現,“中午一起吃飯嗎?”
陸讓塵淡淡收回視線,“再說。”
林知念眼睛彎成月牙,像個小尾巴似的跟上去,“那不然就晚上?反正還要聽你講題。”
不知不覺間,她和陸讓塵走成並排,很快就將身後三人甩開,如同隔開一道天然屏障。
這下許琳達不吭聲了。
她給祝雲雀遞了個看熱鬨不嫌事兒大的眼神。
鄧哲倒是嘖了聲,“這桃花,就沒斷過。”
祝雲雀麵無表情地看著兩人極為般配的背影,澀意像融化的冰塊,在胸腔裡蔓延開來。
後來鄧哲和許琳達又說了什麼。
她一概沒聽清。
隻知道心底那株顫巍巍的花,在月光下活來又死去,死去又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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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不佳或許真的會影響食欲。
當天祝雲雀沒去食堂吃飯,在教室趴了一中午,塞著耳機聽英語聽力。
後來還是許琳達放心不下,給她帶了兩個梅花糕回來。
祝雲雀坐在座位上安安靜靜地吃,一邊聽許琳達說從鄧哲那兒打聽來的八卦,其中一部分就是關於陸讓塵的。
她說林知念和陸讓塵最近走得近,是因為家裡。
林知念父親和陸讓塵父親是同一所大學的同事,知道林知念文化課跟不上,他父親就讓陸讓塵幫忙給林知念補個習。
說到這,許琳達陰陽怪調,“這林知念啊真是有福氣,簡直近水樓台先得月。”
“可彆到最後課沒補好,對象倒是處上了。”
祝雲雀:“……”
祝雲雀垂下纖長的眼睫,默默咬了口包子,自始至終沒在這個話題上搭過話。
就好像,她對陸讓塵的一切都不感興趣。
然而隻有她自己清楚,關於他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深深刻在心裡。
接下來的幾天,祝雲雀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陸讓塵——那不是屬於她的風景,過多覬覦對她不會有任何益處。
可不想,不代表在學校不會偶遇。
似乎老天總喜歡對她開玩笑,以前即便費儘心思也想看上一眼的人,那陣子無論去哪兒,總能特彆容易碰到。
一次是超市,許琳達和她站在冰櫃前挑冰激淩,一抬眸就看到陸讓塵閒閒站在身邊。
祝雲雀心率紊亂。
到最後冰激淩沒花錢,陸讓塵還請兩人喝了果汁。
還有一次是老師辦公室。
祝雲雀學習那股瘋勁兒上來,課間時間都在找老師答疑,其中一次就碰到陸讓塵坐在辦公室裡和A班班主任閒聊數學競賽的事。
明明還是個少年,言笑間卻有股不符合他年紀的拿人勁兒。
低磁的聲嗓在辦公室內蕩開。
祝雲雀要很努力,才能把所有精力集中在老師這邊。
可題還沒怎麼聽懂。
A班老師倒是忽然打趣一句,“你看人祝雲雀,最近多努力,你要是能學個三分,我也不用整天擔心你的保送名額。”
陸讓塵就是這會兒,把目光名正言順地擱在她臉上。
祝雲雀以為他要打趣自己,沒想到少年眉梢吊兒郎當一挑,說了句“那確實”。
輕飄飄的幾個字,仿若明目張膽的逗弄,鬨得祝雲雀麵色緋紅。
那道題到最後也沒聽懂。
她以為那就是兩人偶遇的極限,卻怎麼都沒想到,還有距離更近的第三次。
那是在期中考試後的周末。
馮豔萊從帝都回來了。
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煙柳巷接祝雲雀。
葉添也在,他無聲在臥室幫她收拾行李,末了,祝雲雀囑咐他,“我走了,這個房間就是你的了,你不住,鄧家強一定會搶。”
葉添沉默著沒說話。
過了許久才說,“你彆忘了我這個弟弟就行。”
祝雲雀眼眶莫名濕了,但還是笑,“怎麼會忘。”
說話間,她抬手摸了摸葉添的頭,像她剛搬到這裡,第一眼見到他時那樣。
“等你有空了來找我,我還帶你去校門口吃涼麵。”
“好。”
就這麼,葉添親眼送祝雲雀和她媽媽離開煙柳巷,離開這個充斥著尖酸刻薄,和自私自利的地方。
車上,馮豔萊一改在祝家的難看臉色,笑意溫柔地牽住她的手,心情很好。
前幾年,她和祝平安離婚那會兒,也是沒辦法,才把祝雲雀交給他。
這次也算天時地利人和,她在帝都做服裝生意做得不錯,便有了資金回來開店,再帶帶女兒。
祝雲雀望著車窗外,一點點消失的煙柳巷和東鼓街,突然有種過去的靈魂逐漸被抽離的恍惚感。
然而那時的她根本想不到。
更大的驚喜還在後頭。
就是那天,馮豔萊在外麵帶她吃完大餐後,把她帶到兩人即將租住的房子。
那是南城市最貴的樓盤,在市中心,一下樓,就有剛成立沒多久的地鐵一號線。
這樣的房子,在那年,一米兩萬。
祝雲雀並不知道那些,她隻是覺得,這個小區有著極為濃烈的富人感,陌生,冰冷,又讓她心生膽怯。
似是看出她的不安。
下了電梯,馮豔萊特意幫她收拾一下連衣裙的衣領。
弄好後,她捧著祝雲雀羞澀白皙小臉笑說,“不愧是我女兒,真漂亮。”
又拍拍她後背,“但要直起腰啊,有點兒自信!”
祝雲雀輕輕抿唇,老實照做。
馮豔萊帶她走到門口,又叮囑“等會兒記得叫人啊”,才按下門鈴。
一切進展得條條有理。
馮豔萊敲開門,一位穿衣打扮非常貴氣的女人出來迎接二人。
她就是這間房子的主人,也是馮豔萊的朋友,程麗茹。
祝雲雀在馮豔萊的命令下,乖乖叫了聲程阿姨。
程麗茹笑容親和,連忙點頭說好,又摸了摸她的頭,誇她乖巧好看。
祝雲雀擠出一絲不自然的笑。
轉眼就被偌大的LOFT吸引,這裡裝修精致而闊氣,輕輕吸氣,還能聞到空氣裡昂貴的熏香。
祝雲雀沒由來地心跳加速,低眸換上女人遞來的綿軟白色拖鞋。
就是這會兒,樓上傳來不輕不重的腳步聲。
換好拖鞋起身,祝雲雀下意識抬眸望去,不想下一秒,命運的齒輪就此翻轉,她措手不及地怔忡在原地。
陸讓塵漫不經心地抄兜下樓,落在她身上的視線沒有絲毫折中,就這麼略顯玩味地走到樓梯口。
程阿姨笑著介紹說,“這就是我兒子,陸讓塵,今天他沒事,就跟著過來了。”
說完,她又給陸讓塵介紹,說這是你馮阿姨的女兒,也在南城三中。
正要告訴陸讓塵小姑娘的名字時,閒閒倚在樓梯口的少年忽爾戲謔挑眉,趁機插了句,“認識。”
他嗓音低磁又輕描淡寫,像蓄在平靜水波下湧動的暗潮。
祝雲雀肩膀輕輕一抖。
程阿姨微微錯愕,“你們倆認識?”
“……”
祝雲雀嘴巴仿佛黏住。
陸讓塵卻淡定自如地望著她,似笑非笑說,“嗯,認識。”
“課間操偷看我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