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鈕祜祿皇後娓娓道來,採雲姑姑才記起當年之事。
當年孝誠仁皇後薨於難產,噩耗突來,驚擾的不光是紫禁城,還有赫舍裡一族上下。
彼時赫舍裡一族當家做主的那個尚是映微的阿瑪噶布喇,喪女之痛雖難受,可他同時也背負著赫舍裡一族的興衰榮辱,也放不下宮中剛出生的外孫,所以便借口太子無人照顧,送進宮一個與孝誠仁皇後模樣有六七分相似的嫡女。
誰知皇上卻是勃然大怒,斥責噶布喇醉心權勢,擅長鑽研,不僅讓噶布喇蒙羞,一度讓赫舍裡一族都抬不起頭來。
從那之後,赫舍裡一族當家做主的那個人就換成了噶布喇庶弟索額圖——這個得索尼讚不絕口的庶出次子。
鈕祜祿皇後沉吟道:“索額圖是個聰明人,早就料到後位不會長久空懸,如今佟氏進宮,宜嬪等人得寵,他怎麼會坐得住?二月裡借著選秀送進來個庶出姑娘,後宮與朝堂上不知道多少人盯著她,誰知道她一進宮就病了,大有一副不爭不搶的架勢。”
“咱們萬歲爺啊向來是這個性子,你若不爭不搶,他興許還會憐惜你幾分,你若太過聰明,那就什麼都沒有。”
採雲姑姑是稀裡糊塗的:“娘娘這話中的意思奴才是愈發聽不懂了……”
鈕祜祿皇後含笑道:“後宮之中,同宗族者不會都身居高位,僖嬪也出生赫舍裡一族,與孝誠仁皇後是打著燈籠才能尋摸到一處的親戚,連本宮都沒想到她這次居然會被皇上抬到嬪位,如此一來,皇上無異於昭告眾人赫舍裡氏不會威脅到大家,又怎會有人變著法子刁難她?”
“你想啊,皇上日理萬機,可對太子飲食起居十分關心,皇上便是看在孝誠仁皇後的麵子上,也不會不管赫舍裡氏的,槍打出頭鳥,皇上不管她,卻將她丟到鐘粹宮,丟到榮嬪身邊,對她而言也未嘗不是好事。”
隻是有件事她是萬萬沒想到,她沒想到皇上竟對孝誠仁皇後如此情根深種,連孝誠仁皇後當年閒言都放在身上——要不然皇上怎會知道赫舍裡一族女子名字該從“淑”字?
採雲姑姑聽聞這話是愈發難受,都說慧極必傷,他們家娘娘啊就是因為思慮太過,才會早早傷了身子。
***
映微不知道自己已叫鈕祜祿皇後有所提防,更不知道自己的不爭不搶落在鈕祜祿皇後眼裡成了韜光養晦。
說實在的,直到如今她對叔父索額圖還很有些意見。
她雖是庶出,但姨娘得阿瑪寵愛,從出生後就過的是錦衣玉食的生活,用她姨娘的話來說,隻盼著她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長大,到時候尋個家世尋常的夫婿,和和美美過自己的小日子。
誰知道索額圖竟要她進宮選秀。
姨娘一開始誓死不願,在她阿瑪跟前更是以死相逼,可她的阿瑪早已不當家,她知道若自己拚死不願進宮,索額圖看在她阿瑪的麵子上倒也無可奈何,但姨娘的日子卻不會好過。
沒有辦法,她隻能進宮參加選秀。
索額圖的意思她很清楚——照看太子,爭奪聖寵,誕下皇子,助赫舍裡一族於朝堂之上更上一層樓。
但是,這與她有什麼關係?
她可不是有著封建思想的古代人,想著什麼為了家族能夠犧牲自己,她啊,隻想要安安穩穩過好自己的小日子。
映微萬萬沒想到,她前腳剛回鐘粹宮,後腳內務府就差人送來了冰塊。
為首的太監話倒是說得好聽——原本奴才們想著主子尚在病中,用冰會傷了您身子,如今皇後娘娘既請了孫院正替您把脈,說您身子並無大礙,所以就巴巴將冰給您送來了。
映微也懶得與他們一般計較,將東西收下了事。
到了午飯時,她的夥食更是比尋常提升了好幾個檔次,惹得她自嘲道:“也怪不得後宮之中人人都在爭寵,這皇後娘娘不過與我多說了幾句話而已,內務府就狗腿成這個樣子,那內務府若碰上那得寵的妃嬪,還不知道怎麼獻殷勤!”
春萍也跟著道:“是了,就連今兒奴才瞧見東偏殿通貴人身邊的喜鵲,她都難得朝奴才笑了笑,與奴才說了幾句話。”
要知道這通貴人仗著自己替皇上生下兒子很是倨傲,連帶著她身邊的奴才也是狗眼看人低。
映微笑著道:“興許是最近通貴人心情好些了,所以連帶喜鵲也跟著鬆了口氣。”
在她看來,這通貴人不折不扣是個倒黴蛋,按理說她前年替皇上生下個兒子,這嬪位上好歹該有她一席之地,可她出身大族納蘭氏,惠嬪也是出身納蘭氏,且早先誕下兒子,後宮之中沒有同宗族姐妹都身居高位的道理,所以她隻屈居榮嬪之下,這叫她怎麼高興的起來?
前幾日大封六宮的旨意剛下來,映微沒少聽見東偏殿傳來瓷器落地的聲音。
春萍瞅了瞅四周,見無人才道:“奴才聽說通貴人一是因為沒能得封嬪位而不高興,二來是因為九阿哥沒能養在她身邊,小小年紀就被抱去了阿哥所,奴才,奴才更聽說這鐘粹宮邪氣得很,要不然榮嬪娘娘之前誕下的幾個兒子為什麼沒一個活下來的?”
這等胡言亂語叫映微聽了免不得要訓斥她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