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選他,難不成選你嗎?鄧硯塵,你一定要和我過不去嗎,你以為你是誰?你不過一個將軍府的養子,如此背後議論皇嗣,議論我未來夫婿真當我不會生氣嗎?”
她發了一通火後情緒逐漸平穩下來,突然有些心虛地不敢看向他的眼睛。而鄧硯塵在聽完了的話後一語未發,良久後,許明舒餘光看見他從地上拾起了一樣東西。
是那枚他曾經送給她的明月簪,明月之下的金色祥雲已然斷裂。
鄧硯塵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殘渣,神情滿是落寞,就像是撿起早已經千瘡百孔,破碎不堪的心。
他背過身去,緩緩開口道:“是我言語冒犯了,抱歉。”
自那以後,直到許明舒婚期已定他再也沒有出現在她麵前。
後來,許明舒十裡紅妝鳳冠霞帔準備出嫁的那一日,婢女沁竹從她常用的首飾盒中尋到了那枚被曾被她摔壞的明月簪。
斷裂的祥雲位置被人重新雕刻了樹枝的形狀所替代,依舊如從前一般,牢牢地托舉著上麵的明月似的白玉。
思及至此,許明舒眼眶湧上一陣酸澀,她自認為不是一個愛哭的人,回來當下僅僅隻一個夜晚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落淚。
房門外傳來一陣交談聲,許明舒站起身時見沁竹推開門跟在徐夫人身後走進來。
她忙迎上前,攙扶著母親道:“阿娘這麼晚了怎麼還不休息?”
徐夫人靠著床榻緩緩坐下,道:“剛剛從你沈姑姑房裡出來,見你屋裡燈還亮著就想過來看看。”
許明舒抿了抿唇,猶豫道:“沈姑姑怎麼樣了?”
“現下已經睡下了...”徐夫人歎了口氣道:“你也是知道的,你沈姑姑這個人向來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哪裡是想真的給禹直找不痛快,她隻是心裡委屈罷了。”
許明舒點點頭,沈凜姑姑沒有家人可以傾訴,身邊也沒有個能替她說話勸阻她的人。
黎將軍常年在外夫妻二人見上一麵都難,那些未能得到解決的誤會與矛盾積年累月的發酵,最終到了三言兩語無法挽回的局麵。
許明舒將頭枕在自己徐夫人腿上,想了想還是開口問道:“阿娘,沈姑姑為什麼那麼討厭鄧硯塵呀,難道真是隻是因為他是黎叔叔故人之子嗎?可我瞧著黎叔叔心裡是很喜歡沈姑姑的。”
徐夫人抬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道:“你小小年紀倒是心思倒是多的是。”
緊接著,徐夫人歎了口氣,若有所思道:“其實當年你黎叔叔同沈姑姑二人可以說是一見傾心,不然你爹爹也不會極力促成這門婚事。”
那一年,沈國公的女兒嫁給了接連立下幾次戰功的後起之秀黎瑄,在當時也是引發了不小的轟動。
他們之間也是曾有過濃情蜜意的,事情的轉變要從沈凜受傷開始說起。
台州交戰地,沈凜率領五千將士追擊敵寇,卻在當時遇見了一個讓她十分熟悉的對手。
來人便是殺害她父兄使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沈凜在看清來人時便怒火中燒,失了理智。可敵軍將領對沈家槍法十分熟悉,且她一介女流力量終究差距懸殊。最終還是敗於其手,自馬上重重摔了下來,被馬蹄踩斷了一條小腿。
許是一家三口接連兵敗於同一人,顏麵儘失。也許是沈凜重傷在身,此生無法再如從前一般騎馬在戰場上肆意馳騁,她一生要強,如今卻隻能困在府裡做她從前最厭惡的,後宅大院裡萬千女人中的一個。
自那以後,她性情大變,不願意出來拋頭露麵,也不願意去接受自己後半生要倚靠彆人攙扶的事實。
那幾年,黎瑄倒是一有空就急著回家照顧沈凜,從日常康健再到沐浴更衣,細致入微,從未有過抱怨。
他們二人之間互生嫌隙起因是沈凜執意想要個孩子,而黎瑄並不同意。
沈凜出身武將世家,從小到大舞刀弄槍上陣殺敵遠比待在閨閣的時候多。
久而久之,身上難免出現一些病痛。
她同黎瑄成親之後雖然一直用些溫和滋補的藥調養著身體,但卻一直沒能有孕。
時間長了,京城裡一些流言蜚語便隨之多了起來。
沈凜自受傷休養在府中,許是受了那些閒話的影響尋遍名醫不顧腿傷想要儘快有孕生養一個孩子。
當時的沈凜基本上喪失了行走的能力,在黎瑄看來當務之急應是儘快養傷,且他覺得當時一個連自己都沒辦法照顧好的人,何談孕育子嗣?
多番爭吵下夫妻二人陷入冷戰,一個外出作戰不常回府,一個房門緊閉不願見人。
再後來,就在這僵化的時間段裡,黎瑄從江浙一帶找到了流浪在外的鄧硯塵,並將他接回自己府中,視若親子。
許明舒靜靜地聽著母親的講述,隻覺得心中五味雜陳。
一時間分不清誰是誰非,誰對誰錯,分明都是相互愛著對方的兩個人,卻走到如今的地步的確是叫人唏噓不已。
回想自己前世被禁足在東宮,與蕭珩相看兩相厭,每天掰著指頭打發時間的日子,許明舒心裡不免對沈家姑姑更為心疼了幾分。
她握著母親的手歎息道:“我以後一定多去府上陪陪沈姑姑,不叫她一個人孤孤單單。阿娘,你同爹爹也多勸導勸導黎叔叔,有矛盾誤會就要及時解開啊,找個你愛他他也愛你的人實屬不易,不然待到日後悔之晚矣!”
徐夫人聽見她的話略微驚訝道:“沒看出來,我家姑娘竟這般懂事通透,那依你之見日後想找個什麼樣的人做夫婿啊?”
見許明舒陷入沉默,半晌不語,徐夫人又開口道:“天下男子那樣多,舒兒想要什麼樣的,總要有個大概想法。”
許明舒腦海中再次閃過蕭珩的身影,方才臉上還洋溢著的笑容一點點的消散開。
曾幾何時,蕭珩也對她許諾過永不相負的誓言,可後來她才發現,她與他之間那點情感在他心裡根本比不過仇恨與權勢。
他可以為了權力極力隱忍迎娶仇人侄女入門,也會為了他的聲名,強推她坐上後位。
思索半晌後,許明舒緩緩開口道:“我嫁得這個人他會記得我的喜怒哀樂,時刻將我的話放在心裡。我不要嫁一個我愛他比他愛多更多的人,我希望他娶我是因為這個人是我。”
不是宸貴妃的侄女,也不是靖安侯府的嫡女,就僅僅隻是她許明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