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嬤嬤服侍她躺下了,方輕手輕腳的下去。
謝莫如午睡之後起床去庭院中看了會兒書,又練了一會兒字,直待天光微暗,方命人收了筆墨。寧姨娘身邊的丫環春兒請她去鬆柏院說話,謝莫如方收拾收拾準備過去。
張嬤嬤早找好了衣裳,重服侍謝莫如換了,再梳好發髻,簪好珠花,帶著大丫環靜薇與小丫環紫藤過去。
其時,家裡人都全了,謝尚書與謝鬆父子自衙門歸家,謝柏也從莊子上回來了,寧姨娘避出,謝莫憂帶著三個弟弟謝芝謝蘭謝玉依次坐在謝太太手邊那一排交座中,難得如此濟濟一堂。
謝莫如一進來,謝莫憂立刻帶著三個弟弟起身,謝莫如先給長輩見禮,謝莫憂再帶著弟弟們給長姐謝莫如見禮,並讓出謝太太手邊第一個座位,謝莫如過去坐了。
謝鬆坐在父親謝尚書手邊第一位,父女兩個正好麵對麵,謝鬆不過三旬,相貌上佳,唇上留了短須,顯出幾分老成威嚴來,他沉了臉問謝莫如,“如何來的這般遲?”
謝莫如淡然道,“春兒奉命過去叫我時,我即刻梳洗過來,約摸一刻鐘的時間。自杜鵑院過來,約摸半刻鐘。”
謝莫如用數據說話,謝鬆當即無言,且險給噎個好歹。謝莫如擺出事實便不再理謝鬆,她臉上帶了些喜色出來,向坐於謝鬆下首的謝柏道,“還未賀二叔金榜題名之喜。”
謝柏年方弱冠,生得眉目俊美,更勝其兄,人也帶著一股子灑脫之氣,他素來隨和,其性情與父兄不同,笑問,“你既賀我,如何空手而來?”
謝莫憂眼睛一彎,剛她就被二叔為難了一下子,幸而她早備了自己給二叔的賀禮且就帶在身上,不然又要被取笑。見二叔同樣戲弄謝莫如,謝莫憂隻管唇角翹起看好戲,依謝莫如的性子,肯定想不到提前給二叔備賀禮的。
謝莫如並不知謝莫憂這般替自己著急,她見手邊花幾上供著一瓶桃花,便從中取出一枝,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室宜家。今天賀二叔金榜題名,下次就賀二叔新婚之喜了。”贈予謝柏。
謝柏哈哈大笑,接了桃花,對他哥道,“以往隻覺著大侄女寡言,如今才知是內秀。”謝鬆剛被謝莫如的數據噎死,如今也沒啥說話的興致,謝柏笑對謝莫如道,“我帶了新製的杏花胭脂回來,一會兒著人給你送去。”
“多謝二叔。”謝莫如欠欠身。謝柏出身形容才學無一不缺,早便是姻緣簿上的熱門人選,此次中了探花,更是熾手可熱,擺在眼前的事,謝莫如想裝瞎都不能。何況謝太太這般張羅著給女孩子們添置新衣衫,謝家的春光,怕已不遠。
雖然謝莫憂看謝莫如一幅見鬼的樣子,她認識謝莫如十年了,都不知謝莫如有這等口才。不過,這也隻是個小插曲。謝柏中了探花,這是闔家闔族的喜事,今晚的焦點在謝柏身上。
謝莫憂是謝家的小公主,謝家家教對男孩子頗為嚴厲,於女孩兒則寬鬆許多,女孩兒活潑一些,更討人喜歡。謝莫憂嘰嘰喳喳的問謝柏何時麵聖何時跨馬遊街,還想著去街上看熱鬨,不過因那日街上人多,且謝家門第,再寵謝莫憂也不會允她去外頭看這等熱鬨的。最後還是謝柏答應到時穿了探花衣裳先給謝莫憂在家看個過癮,她才嘟著嘴巴勉勉強強的應了。
謝莫如靜靜的聽著家裡人說話,及至晚宴開始,大家移步春風堂,謝柏同謝莫憂說起在莊子上看杏花的情形,謝太太間或插幾句,氣氛很是熱鬨。
謝莫如慢調斯理的喝一口清鮮的山菌羹,夾一隻小小翠綠的野菜餅,想著春天萬物複蘇,若能去郊遊幾日,肯定是極舒服的。
待家宴結束,出得春風堂,外麵已是新月初升,大家仍是先一並去了鬆柏院,謝尚書道,“天晚了,都各自回去歇了吧。”
諸人此方行禮退下,出了鬆柏院,張嬤嬤帶著兩個小丫環提著燈籠在等了,謝莫如道,“父親,我就送父親到這兒了。”杜鵑院與謝鬆常居的牡丹院方向相反,完全不順路。
謝鬆點點頭,“嗯,去吧。”
謝柏笑,“你做大哥的在這兒杵著不走,我們如何敢動?快走快走。”
謝鬆對幼弟頗多包容,一笑,“偏你促狹。”帶著謝莫憂與三個兒子,抬腳走了。
謝柏同謝莫如便有幾步是順路的,隻是謝莫如生性寡言,謝柏嘴巴俐落,也有心跟謝莫如說兩句什麼的,偏生,偏生,他跟謝莫如不大熟。
這也不怪謝柏,主要是謝莫如常年練隱形大法的人,若非今日,謝柏還不知她這般心思伶俐。伴著漫天星辰,過一道月亮門,謝莫如道,“二叔先行。”
謝柏素來促狹,笑問,“你隻送我到這裡?”想到剛剛謝莫如對他大哥說的話就好笑,明明自己要先走,偏要說“我就送父親到這兒了”。
謝莫如一怔,謝柏哈哈一笑,“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