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鬆明月圖 謝莫如此生第一次出門,說……(2 / 2)

千山記 石頭與水 5894 字 8個月前

謝二叔笑,“那我們走著過去,這路上女孩子也不少,你沒出過門,也瞧一瞧這街景。要是想逛哪裡,看上什麼,隻管跟我說。”如今又不是前朝,現下女子出門為尋常之事。侄女讀書不少,看一看街市,沒啥不好。

謝莫如點頭。

謝莫如還是頭一遭看到街上的鋪子,成衣鋪、鞋帽鋪、書鋪、銀樓、茶坊、酒肆、腳店等等,熱鬨的了不得。她什麼鋪子都是第一次見,難免多看幾眼,有時還要問一問價錢。還在書鋪裡盤桓片刻,買了幾套書。

走著走著就聞到一股臭味兒,謝莫如左右瞧瞧,與謝柏道,“二叔,這兒是不是挨著恭房?”

謝柏覺著自己小半年都沒今日樂的多,大笑的拉著謝莫如的手前走幾步,指了指人家鍋裡炸的,笑說,“這也是名小吃,臭豆腐。”

謝莫如忙忙拉著謝柏走了,走的老遠,她還不時抬袖子聞聞,覺著衣裳都給熏臭了。謝柏笑,“就是聞著臭,吃起來味兒不錯。”

“我在書上也見過,隻是不知這般臭。”謝莫如暗歎,世上竟有人敢吃這種可怕的東西。還有,聽她二叔的意思,難不成她二叔竟然吃過!

謝柏是一路走一路笑,以至於謝莫如有些擔心的提醒他,“二叔,你可小心些,我在書上看到,真有人笑著笑著厥過去的。”

謝莫如是個認真的人,她是認真的說話,自然是再認真不過。謝柏卻覺著再有趣不過,不禁又是一陣大笑。謝莫如瞧著謝柏總是傻笑,不好在街上多逛,拉著謝柏快快走,不然倘叫熟人見著豈不是失了臉麵。

走過兩條街,就是謝柏常去的文玩鋪子了。

能讓謝柏常去的,自是一等一的鋪子,裡頭的東西也還成,但沒有謝莫如想的那麼好。其實謝莫如不想想,她生於尚書府,哪怕自小是個半透明,但杜鵑院的用度向來是與鬆柏院一個檔次,而杜鵑院的擺設用器,也隻比鬆柏院好,不會比鬆柏院差,她覺著人家鋪子東西尋常簡直太正常不過。

謝柏是常去的,掌櫃過來親自招呼,謝柏笑,“帶我家侄女過來看看。”

掌櫃姓崔,看謝莫如年歲不大,過去給她介紹,“姑娘喜歡這鎮紙,唉喲,姑娘好眼光,您看這玉色,這雕工,這可不是當今的東西,八百年前大鳳王朝武皇帝用過的,上上等的古玉啊。姑娘您真是好眼光,這就是天生的緣分哪。姑娘一眼相中,也是這東西的福分。”

謝莫如抿抿唇,道,“我自己看吧。”

崔掌櫃知道這些豪門出身的公子小姐各有脾性,立刻不再多言,笑,“成,您看中什麼,隻管跟我說。”

這鋪子裡自文房四寶到筆架、筆洗、墨床、硯滴、水呈、臂擱、鎮紙、印盒、印章等等是應有儘用,謝莫如略瞧了瞧,同謝柏輕聲道,“還有上次那個做桌屏人的書畫麼?”

謝柏問,“這些不喜歡?”

“不大好。”謝莫如知道給人留麵子,故而相當小聲,“他說的古玉,我看著不像古玉,古玉不這樣。”謝莫如沒見過假的,不過,她見過真的啊。古玉、翡翠、官窯瓷、青銅、名石,這些,是她生活中常用常見,一樣東西,你說好,好在何處,倘不好,又不好在何處?謝莫如不見得說得出來,但是,她有感覺,她能感覺的出,這東西比不上她平日所用。於是,在謝莫如看來,便是差了。

謝柏笑對崔掌櫃道,“聽到沒,我家侄女說了,你這玉是假的,不是古玉。”

崔掌櫃嗬嗬笑,心下立刻明白人家姑娘年歲小,眼光可高,忙道,“古字兒是假,玉還是真的。這下頭成日人來人往,不敢放忒貴重的。謝大人不是外人,我近日真得了樣好東西,拿出來給您二位賞鑒。”

謝柏笑問,“且彆忙,李楚戎可有新作?”

崔掌櫃笑,“可巧前兒送了兩幅畫來,大人看看。”親自取出來,一幅竹林瀟瀟,一幅月下獨酌。

謝莫如看過後,問清銀兩,命掌櫃包了起來,便再沒有彆的入眼之物了。謝柏方問,“老崔,你得了什麼寶貝。”

崔掌櫃笑,“那就請大人和姑娘樓上坐坐。“引他們去了樓上。樓上收拾的相當清雅,香氣隱隱,夥計端來上等香片,掌櫃打開三層箱櫃拎出個錦鍛包袱,打開包袱,裡頭是一個長條的紅木匣子,紅木匣子裡是一幅畫軸。掌櫃的小心翼翼打開,謝柏脫口道,“前朝薛東籬的青鬆明月圖!”

掌櫃豎起大拇指,“謝大人好眼力!”

這幅青鬆明月圖,隻聽這名子肯定覺著就是一幅青鬆與明月的風景畫,可實際上,這畫上既無青鬆亦無明月,畫上是一位鬢雲高聳、妙目輕闔、身披雲錦的美人,這是一張地地道道的美人圖。

一幅美人圖,偏偏被取作青鬆明月圖這樣古怪的名字,那此,肯定是有緣故的。

首先解釋青鬆二字,這兩字很簡單,畫這幅畫的薛東籬,字青鬆,前朝名臣,書畫雙絕,此畫據說是薛青鬆心血所作。更兼這畫上美女有個非常之了不得的身份,前朝末帝的姐姐明月公主。不要看前朝末帝是亡國之君,這位明月公主可不是亡國公主,前朝是在明月公主過逝後方覆滅。相傳,當年太\\祖皇帝聽聞明月公主死迅,先是惋歎三聲,複大笑三聲,言可起事矣。之後,各路豪強紛起,天下大亂。這幅畫之所以被稱為青鬆明月圖,便是因薛青鬆為明月公主所作而得名。

不論薛青鬆還是明月公主,皆是赫赫聲名,此畫不論是自曆史、文化,還是畫作本身來看,都是稀世之寶……不過,謝莫如道,“這幅青鬆明月圖……”她記得看哪本書時,空白處曾有一行小字:上賜公主明月圖,歎歎。可見這幅明月圖曾被賜給某位公主,又怎會流落到外頭來。謝莫如凝眉思量片刻,忽又笑了,前朝末年,大廈將傾,甭管在哪個公主府,覆朝之下焉有完卵。想是太\\祖皇帝率兵攻入帝都城,前朝宗室貴戚不存,這幅圖方流落而出的吧。

想通這一點,謝莫如正要細看此畫,掌櫃已介紹到,“謝大人,您看這上頭的款……”謝柏笑著將此畫一卷,緩緩收起,道,“老崔啊,我這都要做駙馬的人了,你倒拿幅亡國公主的畫給我,這可真不像你辦出來的事啊。”

崔掌櫃一愣,心說,寶貝就是寶貝,管他會麼亡國公主不亡國公主呢!隻要是寶貝,不要說亡國公主了,就是墳裡挖出來的,不也照樣有人搶。不過,這帝都彆的不多,達官顯貴最多。崔掌櫃少不了同這些人打交道,知道這些人古怪的多著呢。他這東西反正不愁買家,見謝柏有些不悅,便不再多說,笑道,“唉喲,看我,歲數大了,這腦子就是不成了,險得罪了大人您。該死該死!”又說了一通賠罪的話。

謝柏笑笑,他原就是個隨和的性子,並不以為意,命小廝付了銀子,拿著謝莫如買的兩幅畫走了。

出了這文玩鋪子,謝莫如方道,“二叔,明月公主算不得亡國公主吧。”

謝柏牽著謝莫如的手,笑,“哪怕是明月公主過身後前朝方亡,彆人可不這樣想。”

謝莫如“哦”了一聲,抿一抿唇,輕聲道,“要是二叔喜歡那幅畫,不妨買下,不必顧慮我。”哪怕謝二叔自圓其行,謝莫如仍看出破綻。從性格上來說,二叔就不是拘謹之人,一幅畫而已,哪裡就涉及到朝廷上的事呢。再者,崔掌櫃剛拿出那幅畫時,二叔明明驚喜,看過後方卷了起來,說這畫不吉。倘二叔真是在意吉不吉利的事,當初就不會拿著鴻門宴的桌屏去送她賞玩。所以,畫沒有錯,二叔的確喜歡,那麼,哪怕不買,認真賞鑒一番才符合一個愛畫的人的行為。二叔卻是粗略一瞧便將畫卷合成軸,當時在場,除了二叔,便是她與崔掌櫃,崔掌櫃是賣畫的人,恨不能客人多看才是,那麼,問題肯定出在她身上。

不,是她出身的身上。

與她沒有直接關係,但很可能有間接關係。

聽謝莫如此言,謝柏笑,“什麼都瞞不過莫如你的眼睛。”

謝莫如微微側臉,看向謝柏。謝柏道,“我沒多看,還有一個原因,那幅畫是幅贗品。”

“那二叔見過真品,或是知道真品在哪裡?”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