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尚書點頭,“你先帶孩子們去用飯吧,我在書房略坐一坐。”
謝太太不再多說,道,“我著丫環把飯給你送過來。”一把年紀了,總不能餓著肚子。
寧大人來的很快,謝太太一行剛到鬆柏院就聽婆子來回稟,說是寧大人到了,謝太太直接命人領寧大人去書房。
寧大人十分明白,他未如寧太太那般要求見謝莫如,要謝莫如真是個軟柿子,捏一捏倒不要緊,明顯人家屬金剛鑽的,又是這麼個小女孩兒,贏了,丟臉,輸了,更沒臉。
寧大人隻與謝尚書說話,這位探花出身的老大人生得頗是俊秀,哪怕如今做祖父的人了,也是個俊老頭兒,如今,進得屋來,俊老頭兒滿臉歉疚,“回家聽聞今天我那婆娘做的事,弟無顏見謝兄,今日來,特意向謝兄賠罪。”說著就是長身一揖。
不待寧大人揖下去,謝尚書忙扶住他,扶他坐下,謝尚書亦是滿麵懇切,“賢弟切莫如此,倒叫愚兄慚愧。說來還是愚兄治家不嚴,因你我兩家多年交情……唉,一言難儘。賢弟的性情,我最清楚,這事與你有何相乾?就是弟妹,我相信今日也是抱著善意而來的,大約是話頭兒上有些不留心,叫我那長孫女誤會了。”
寧大人歎氣,“當年我被發落流放,皆因大長公主之事起,今日大長公主就這麼一脈後人,偏生那婆娘又得罪了大姑娘,先時我那女兒又恃寵生驕,失了禮法,我縱使自認磊落,可叫彆人知道,難免誤會於我。要是他人的誤會,我自不會計較,大姑娘倘疑寧家有彆個心思,我想,縱使我發下毒誓,有先時的事情在,怕大姑娘也不信的。隻是,大姑娘不信我,也當信得過陛下。陛下自幼承大長公主教導,且大長公主對陛下又有撫育之恩,再怎麼,陛下都會保全夫人與大姑娘的。”
“就是我,哪怕事隔多年,我也能摸著良心說,當年與大長公主之爭,隻是禮法之爭。”寧大人沉聲道,“於大長公主本人,寧某亦是敬佩的。”
倘謝莫如在此,就能知道什麼叫差距了。
這就是寧太太與寧大人之間的差距,也是內宅婦人與朝廷官員之間的差距。
聽著寧大人滔滔不絕的滿嘴大長公主的話,謝尚書暗歎,果然是一擊必中。
謝莫如因何要揭開當年之事,難道就為了展現一下她不凡的智商?或者,離間謝寧兩家?
這兩者,謝莫如都做到了。不過,看來謝莫如目的不止於此。
一擊必中。
是的,就如寧大人,他簡直一句謝莫如的不是都不必說,隻要提醒一下謝尚書,謝莫如身上有大長公主與方家的血統,就是謝莫如天大本領,怕謝尚書也得顧忌謝莫如知道當初陛下親政前後謝家的所為吧。就這一點,謝家自己先得忌諱了謝莫如。
倘不是有先時謝莫如的說,無關對錯,隻論成敗。謝尚書真得擔心當年舊事給謝莫如知道,但,謝莫如先給了他交了底,今日寧大人再提大長公主當年,謝尚書便格外安穩了。
原來,謝莫如的最終目的在這裡。
她明明白白的告訴自己,我知道你當初與大長公主一係不睦,知道你當初沒有選擇大長公主這一方,你把籌碼下在當今身上……這些,謝莫如都清楚。但,在謝莫如看來,這種選擇,連錯處都算不上,更無關乎仇恨。她甚至一再強調,她姓謝。
原來,謝莫如是在給自己吃定心丸。那些彆人會利用來離間謝莫如與謝家的事,謝莫如提前給了他答案。
凡忌諱處,必是其弱點所在,找出他的弱點,一擊必中。
看來,是謝莫如看到她與家族之間的弱點,進而進行了修補。
寧大人告辭而去時仍是風度翩然,不負其老探花之名。謝尚書站在書房的垂花門處,一彎殘月高懸夜空,直到寧大人在小廝的引領下漸行漸遠,轉過拐角消失不見,謝尚書方道,“回吧。”
攘外必先安內,謝莫如已經修補好自己的弱點,那麼,下一步,你會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