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我去雲衛的黑獄。”裴九枝低眸看著傅周,聲線冰冷。
“雲衛都是與你一樣斷案的嗎?”裴九枝率先走下了大殿。
“九殿下,我知道你……你要留人在靖王府。”傅周跪在地上,還不知發生了什麼。
“傅周,今日起,革職反省。”雲都皇帝裴楚愣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來龍去脈。
殺害方秀芝的凶手是妖,他便不可能是靖王府裡的某一個人。
裴楚對手底下那些人的彎彎繞繞清楚得很。
傅周是太子一黨的官員,此番定是為了政績,便胡亂斷案。
“陛下——”傅周驚慌地行禮,“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臣不知道。”
“你去開黑獄。”裴楚背過身去,不再理會他。
傅周慌忙追上裴九枝。
他眼睜睜地看著裴九枝身著白袍的身影在出了大殿之後,化作一隻振翅的青鳥。
“快,快去護著九殿下。”傅周猜出自己可能是抓錯了人。
但那姑娘分明已經認罪了,而且,她冷靜得也不像一位普通的侍女。
怎麼會抓錯人呢?那兔子花燈,確實是她的。
一隻小小的青鳥在前邊飛著,後方是雲衛的鐵騎。
裴九枝不能保持人形太久,青鳥形態更能節省符紙裡蘊含的能量。
傅周命令身邊的副統領:“去,先去黑獄,將那姑娘帶出來,先將她身上的鎖鏈下了,莫要讓九殿下看到。”
“大人,陛下已命您革職反省了。”副統領提著駿馬的韁繩,冷聲說道,“現在我才是雲衛的統領。”
“你——”傅周正待說話,副統領已朝他伸出手來,“傅大人,請將打開黑獄的鑰匙給我。”
——
森森黑獄之內,烏素勉強靠在牆邊,她在思考雲衛何時會定她的罪。
若是定了罪,就要把她殺了,到時候,她就有機會逃跑了,烏素想。
肩背上疼得很,被傅周掐過的脖頸也泛著酸,烏素有些呼吸不上來,她感覺自己喉頭處淬著血。
雖然人類提供的陰陽能量對她來說很美味,但烏素不太習慣與人類打交道。
他們厭惡妖類,若是被他們發現自己的身份,她會遭到更殘酷的對待。
烏素低垂著頭,長睫微微顫著,她的心緒還是平靜,毫無波瀾。
對出賣她的衛酈,她沒感覺,對冤枉她的傅周,她也不恨。
沒有感情,所以她不會生出仇恨這樣的情緒。
烏素隻是覺得很累,她不覺得自己能逃出去。
至於那位能化作青鳥的小殿下,她早就把他忘了。
在烏素看來,像他那樣的貴人不會關心她說過的話。
許久,她感覺自己的雙腿有些麻木,便輕輕動了一下,將綁縛著她的鎖鏈拽得嘩嘩響。
烏素在漆黑的黑獄儘處,看到一點光芒出現,似乎是有人打開了門。
有人點著燈,走了進來,烏素的視線長久處於黑暗之中,乍一眼看去,沒看清來人模樣。
她眯起眼,隻看到了一大片耀目的白光。
這光出塵純粹,高潔無瑕,就像是日與月,高懸於天際,永不墜落。
許久,那耀目的光朝她靠近了。
烏素的眼睛眨了眨,這光太過灼目,她睜不開眼。
片刻之後,似乎是有人在她麵前蹲了下來。
熟悉的嗓音響在身前,平緩凜冽,像是冰川上初初融化的泉。
“鑰匙。”裴九枝將雲衛副統領手裡的那串冰冷鑰匙拽了下來,動作有些急。
一旁的雲衛從未見過裴九枝如此不冷靜的模樣。
他應當是永遠沉靜無情的,不會因任何事有情緒上的波動。
他更像是無悲無喜的神明,而非是像現在這樣——
蹲在一位卑微又平凡的女子麵前,親自為她解開了腳腕上的鐐銬。
烏素感覺,一雙略帶冰冷的手撫上了自己的腳腕,她的眉頭微蹙,腳往後縮了縮。
裴九枝按住她的腳踝,語氣沉了下來:“莫動。”
烏素張著唇,愣了許久,她認出了這聲音——這還是她第一次記住某一位人類的聲線。
她想,她分明也沒刻意去記,但當他開口的時候,這個名字還是浮現在她空泛的腦海。
“小殿下?”烏素的聲音沙啞得可怕,她一說話,喉底仿佛又泛上了血氣,盈滿口腔。
裴九枝將她身邊的鎖鏈拽開,又將她的手牽了過來。
他一動烏素的手,她之前被扯著受傷的關節便鑽心地疼。
但烏素依舊平靜,並未出聲喊疼,隻是有點點難忍的薄汗自額上滲出。
“受傷了?”裴九枝的聲線凜冽。
烏素沒回答他。
一旁的副統領開腔道:“九殿下,牢裡臟,讓臣來。”
“不用。”裴九枝小心翼翼地將烏素手腕上的鎖鏈解開,他低下身子,便將烏素打橫抱了起來。
他覺得此事是他的疏忽,若他早些通知雲衛,他們也不會抓她了。
但她騙他的時候,如此平靜又理直氣壯,怎麼到了雲衛麵前,她都不會狡辯了?
烏素的身子僵硬,她花了很長時間才反應過來,自己落到了裴九枝的懷裡。
她的腕上有被鎖鏈磨出的血痕,印在他純白的衣裳上,血色滲透進去,再無法消弭。
裴九枝這身體,本質上還是符紙所化,紙麵洇上血跡,自然不會消失。
烏素勉強將自己的手腕抬起些許,怕弄臟了裴九枝的衣服。